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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遗恨

天听

龙潭遗恨

1.阿志的暗恋如同角落疯长的藤蔓,在乔家宣布乔娇与陆警官订婚那日骤然扭曲。

2.他精心策划绑架,将她囚禁在帮派巢穴的顶楼,满屋喜庆婚服是他偏执的执念。

3.当警笛撕碎他的美梦,火海蔓延,他绝望推开了情敌的致命一击。

4.断腿的剧痛中,他嘶吼着“俏娘我钟情你啊”,火舌吞噬了他最后的身影。

5.只有乔娇听见,那声绝望告白在烈焰爆裂中久久不散。

正文:

阿志的扳手在油腻腻的发动机缸体上敲出一声沉闷的钝响。他直起腰,习惯性地用沾满黑油渍的袖口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,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,越过门口歪斜挂着的“阿志修理”破旧灯箱,直直投向街对面那株开得如云似雾的樱花树。

树下站着俏娘——乔娇。她正微微仰着脸,细碎的光斑透过层层叠叠的粉色花瓣,落在她光洁如玉的额角、微微颤动的睫毛上。她今天穿了件水蓝色的裙子,风拂过,裙摆和垂落的发丝一同轻扬,像一幅会呼吸的工笔画。阿志胸腔里那颗心,便又不受控制地擂鼓般咚咚跳起来,震得耳膜嗡嗡作响。他喉结滚动了一下,仿佛要把那点骤然升起的干渴硬咽下去。这场景,他看了十几年,从她还是个扎着羊角辫、在树下捡花瓣的小丫头,看到如今亭亭玉立、让整个龙源镇小伙子都忍不住侧目的乔娇。每一次,都像第一次看见那样,让他挪不开眼,也喘不过气。

“阿志哥!发啥呆呢?这缸盖还磨不磨了?”蹲在旁边的小弟铁头用扳手敲了敲地上的零件,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。

阿志猛地回神,眼神里那点痴迷瞬间沉下去,被修理铺里特有的那种油污和金属混杂的浑浊气息覆盖。他烦躁地挥挥手:“磨!催命啊?一边去,别碍事!”他重新弯下腰,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全发泄在冰冷的铁疙瘩上,扳手砸得更狠了,火星子都溅出来几颗。只有他自己知道,那点火星,远比不上刚才看到乔娇时心底瞬间燎原的灼热。

那灼热曾驱使他在无数个黄昏或清晨,推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破自行车,无数次“路过”乔家那扇油漆斑驳的木门。有时运气好,能听到院子里飘出乔娇轻快的哼唱,像山涧里蹦跳的溪水,清凌凌地淌过他焦渴的心田。他无数次幻想过,自己有一天能堂堂正正走进去,对着乔娇的母亲,那位总是带着点疏离审视目光的乔婶,拍着胸脯保证:“婶子,把俏娘交给我,我阿志倾家荡产也会让她过上好日子!”他甚至偷偷攒了钱,早早去县城最好的绸缎庄,订做了两套绣着并蒂莲的大红婚服,就藏在他那间弥漫着机油和汗酸味的小屋床底下。

然而,幻想终究被冰冷的现实碾得粉碎。就在半个月前,乔家门口噼里啪啦炸响了一串震耳欲聋的红炮仗,鲜红的碎屑铺满了门前的青石板。乔娇和那个姓陆的警官订婚了。

消息是铁头气喘吁吁跑回来告诉他的。当时阿志正给一辆摩托紧链条,扳手猛地脱手,沉重的铁疙瘩“哐当”一声砸在他自己脚背上,钻心的疼瞬间炸开,他却像毫无知觉,只死死盯着铁头那张一开一合的嘴,耳边嗡嗡作响,血液仿佛一瞬间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成了冰碴子。他记得自己曾“偶遇”过乔娇和她母亲,在镇口那棵老槐树下。他涨红了脸,语无伦次地表白心迹,承诺会好好待俏娘,甚至急吼吼地报出了自己偷偷攒下的、自以为很体面的彩礼数目。可乔婶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,那眼神,比修理铺角落里的废机油还要冷,还要沉,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疏离和……嫌弃。她甚至没听完,就拉着乔娇,像避开什么不洁之物一样,快步离开了。

从那天起,阿志再没“路过”过乔家门前。那两套刺目的红嫁衣,被他粗暴地塞进床底最深处,像要埋葬一段从未开始就宣告死亡的痴心妄想。

“阿志哥!快看!是俏娘!”铁头压低却掩不住兴奋的声音再次响起,打断了阿志沉入冰窖的思绪。

阿志猛地抬头。街对面,樱花树下已空无一人。他急切地顺着铁头手指的方向望去。远处通向镇外龙源潭的土路上,一个纤细熟悉的身影正独自走着,正是乔娇!她臂弯里挎着个小竹篮,步履轻快,显然是去潭边看花的。一股混杂着不甘、怨愤和某种隐秘渴望的浊流,猛地冲垮了阿志心中摇摇欲坠的堤坝。血液瞬间涌上头颅,眼前景物都蒙上了一层猩红的翳。

“铁头!”阿志的声音嘶哑得厉害,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,“叫上麻杆、二狗,跟我走!快!”

龙源潭边风过樱林,粉白的花瓣簌簌飘落,拂过乔娇的发梢、肩头。她站在水边,望着碧波上浮动的落英,心头却莫名掠过一丝阴翳,方才在花树下那份纯粹的愉悦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寒意驱散了。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,正要转身离开这片绚烂却突然让她感到不安的花海,几道迅捷如鬼魅的身影猛地从几株粗壮的樱花树后扑出!

“唔——!”惊呼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死死捂回喉咙里。浓重的汗味和劣质烟草味瞬间将她淹没。挣扎是徒劳的,她纤细的手臂被铁钳般的手反剪到身后,粗暴的麻绳立刻勒紧了她的腕骨,火辣辣地疼。另一条散发着霉味的破布勒进她的嘴。眼前天旋地转,只有纷乱急促的脚步声、粗重的喘息和男人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。世界在她眼前剧烈摇晃、变暗,意识像被投入深水的石头,迅速沉没下去。

……

意识像沉船般艰难地浮出漆黑冰冷的水面。乔娇猛地睁开眼,急促的喘息撞在喉咙里,又被堵嘴的破布闷住,变成痛苦的呜咽。酸涩的眼球艰难转动,试图捕捉光线。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,很大,很空,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和……新油漆未散尽的刺鼻气味。惨白的光线从高处一扇蒙尘的小窗透进来,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微尘。她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一张硬木椅子上,粗糙的绳索深陷进皮肉。

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,瞬间缠紧了心脏,勒得她几乎窒息。她是谁?为什么抓她?要干什么?无数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疯狂冲撞。她徒劳地扭动身体,椅子腿摩擦着粗糙的水泥地,发出刺耳的刮擦声,在空旷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惊心。

时间在无望的挣扎和死寂中粘稠地流淌。不知过了多久,门轴发出干涩的呻吟。脚步声由远及近,停在她面前。

她惊恐地抬起头。逆着光,一个高大的身影轮廓模糊。但当那人俯下身,伸手小心翼翼地、近乎温柔地取下她嘴里那条令人作呕的破布时,乔娇看清了那张脸。

“阿志?!”声音嘶哑破碎,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,“你……你为什么绑我?!”

阿志没有回答。他像是没听见,只是专注地凝视着她因恐惧而苍白的脸,眼神复杂地翻滚着,有痴迷,有痛楚,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。他慢慢直起身,退开一步,目光贪婪地扫过她被绳索紧缚的身体,最后落在她沾着泪痕和灰尘的脸上。那眼神,让乔娇感到一种比绳索更可怕的束缚。

“俏娘,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沙哑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,“唱个歌吧。”

乔娇愣住了,像被这个荒谬的要求冻结在原地。

“唱!”阿志的声调陡然拔高,像绷紧的琴弦即将断裂,“给我唱!唱好了,我就放你走!”

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恐惧。乔娇猛地别过脸,紧咬着下唇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却倔强地不肯落下。凭什么?她凭什么要对着这个绑架她、把她囚禁在这鬼地方的疯子唱歌?

长久的沉默在空旷的房间里弥漫、发酵。阿志脸上的那点温柔期待,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,一点点剥落、扭曲。乔娇的沉默,她那倔强扭过去的侧脸,都像一把把烧红的匕首,狠狠捅进他本就千疮百孔的自尊里。那个姓陆的警察身影,又一次蛮横地闯入他的脑海,穿着笔挺的警服,带着公家人那种刺眼的体面。凭什么?他不过是个臭警察!自己从小摸爬滚打练出来的拳脚,难道还比不上他?

一股邪火“噌”地窜上头顶,烧得他双眼赤红。他猛地踏前一步,巨大的阴影瞬间将乔娇娇小的身躯完全笼罩。他弯下腰,脸几乎要贴上她的,灼热而带着浓重烟味的气息喷在她脸上,声音压得极低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,狠狠扎进乔娇的耳朵:

“不唱?好……很好。俏娘,你再不开口……”他故意停顿,目光像冰冷的刀锋,缓缓扫过她惊恐睁大的眼睛,“我就让你……永远看不见!”

“永远看不见”几个字,如同惊雷在乔娇脑中炸开!她瞬间想起了镇上流传的那些关于混混们的可怕传闻——打人、断指,还有……挖眼!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,冰冷的战栗从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,仿佛有无数冰冷的虫蚁在啃噬她的骨头。她猛地一颤,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。

“我……我唱!”破碎的声音带着哭腔,从她剧烈颤抖的唇间溢出,“我唱!我唱……”

屈辱的泪水终于决堤,汹涌地滑过她苍白的脸颊。她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那双曾盛满清澈笑意的眼眸里只剩下空洞的绝望和恐惧。她吸了吸鼻子,努力想找回一点声音的稳定,可开口时,那曾经清越如铃的嗓音却干涩沙哑,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,断断续续地飘荡在冰冷的空气中:

“白绢花……开……山野旁……风送幽香……过矮墙……”

调子是那首她从小唱到大的《白绢花》,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细腻婉转的古韵。只是此刻,这歌声里没有轻快,没有柔情,只剩下被恐惧扭曲的颤音,像一根随时会绷断的丝线,在空旷死寂的房间里无助地飘荡、回旋。每一个音符都浸透了她的眼泪,敲打在冰冷的水泥墙上,留下看不见的湿痕。

阿志静静地听着,紧绷的面部线条奇异地柔和下来。他退后几步,靠在一张蒙着白布的方桌边缘,目光痴迷地胶着在乔娇脸上。窗外惨白的光线斜斜地打在她泪痕交错的侧脸,勾勒出她精致的下颌线和微微颤动的长睫。她皮肤本就白净,此刻在恐惧和泪水的冲刷下,更显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感,五官精巧得像是玉匠耗尽心血雕琢而成,组合在一起,便成了他心底那幅永不褪色的画。这画中人,在他贫瘠混乱的生命里,扎下了根,长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、关于“好”的想象。此刻,她就在他面前,为他而唱,尽管是被迫的,但这声音,这身影,依然让他那颗在泥泞里打滚太久的心,感到了前所未有的、带着刺痛的满足。

一曲终了,最后一丝颤音消散在空气里。乔娇垂下头,肩膀无声地抽动,泪水一滴一滴砸在膝盖上深色的裤料上,洇开小小的深色圆点。

阿志深深吸了一口气,像是要把这带着她泪水和歌声的空气都吸进肺腑深处。他没有再逼她,而是转身,走向墙角一个蒙着红布的大包裹。他掀开红布,动作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庄重,从里面拿出了一条崭新的、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绸布。

他拿着绸布,一步步走回乔娇面前。乔娇惊恐地看着他手中的黑布,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,却被椅背和绳索死死拦住。

“别怕,俏娘。”阿志的声音异常地轻柔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与他方才的凶狠判若两人。他小心翼翼地,近乎笨拙地展开那条黑绸,轻轻蒙在乔娇的眼睛上,在她脑后打了一个结。动作轻柔得不像一个绑架者,倒像一个……笨拙的情人。

眼前骤然陷入彻底的黑暗,乔娇的恐惧达到了顶点,全身僵硬。

就在这时,她感觉到阿志的气息再次靠近,带着那股汗味和烟味,停在她面前很近的地方。一个温热、干燥、带着明显颤抖的嘴唇,极其短暂地、羽毛般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。

乔娇如同被烙铁烫到,猛地一缩。

黑暗中,她听到阿志的声音近在咫尺,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、孤注一掷的呓语,每一个字都灼热地烫进她的耳膜:

“等等我,俏娘……我一定会娶你的!一定!”

急促的脚步声响起,门被拉开又重重关上。落锁的“咔哒”声像一声判决,将她重新投入绝望的黑暗囚笼。脚步声在门外迅速远去,留下她一个人在彻底的漆黑和死寂中,被那句滚烫而疯狂的誓言灼烧着,浑身冰冷。

……

楼下震耳欲聋的喧嚣声浪,透过厚厚的水泥楼板隐隐传来,像沉闷的潮汐。猜拳行令的嘶吼、粗鄙的哄笑、酒杯重重碰撞的脆响……一股混杂着劣质酒气、浓烈菜油和男人汗臭的浑浊气味,顽强地沿着门缝钻进来,弥漫在这间被阿志布置得诡异而喜庆的顶楼房间里。

乔娇眼睛上的黑布已被解开,但她依旧紧闭着眼,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外面那令人作呕的一切。然而,视觉的关闭,却让其他感官在恐惧中被无限放大。每一次楼下爆发的哄笑,都让她身体不受控制地惊颤;每一次沉重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,她的心就瞬间提到嗓子眼,几乎要冲破喉咙跳出来。

不知过了多久,那熟悉而沉重的脚步声终于清晰地踏上了顶楼的楼梯,一步步逼近房门。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异常清晰。门开了。

阿志走了进来。他显然精心打扮过,换上了一身簇新的、但样式土气的藏蓝色西装,里面是同样崭新的白衬衫,头发梳得油光水亮,一丝不苟。只是那身板挺括的西装穿在他身上,依旧掩不住那股修理铺里带出来的草莽气。他手里还端着一个粗瓷碗,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白粥和几片咸菜。

“俏娘,”他脸上堆着笑,声音刻意放得很温和,带着一种讨好的意味,“饿了吧?吃点东西。”他走近,想把碗递到乔娇嘴边。

乔娇猛地睁开眼,身体拼命向后缩去,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抗拒,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。她身上的绳索并未解开,只有双手在阿志进来前被暂时松绑过片刻,让她吃了点东西,此刻又被牢牢缚在身后。

阿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眼底闪过一丝愠怒,但很快被他强压下去。他放下碗,没有勉强,反而搓了搓手,带着一种近乎亢奋的期待,走向墙角那个巨大的红布包裹。

“你看,俏娘!”他一把扯掉红布,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,“我早就准备好了!早早就准备好了!”

两套鲜艳夺目的中式婚服赫然出现在乔娇眼前!大红的锦缎在惨白的光线下折射出刺目的光泽,上面用金线密密绣着繁复华丽的龙凤呈祥图案。男装宽袍大袖,女装凤冠霞帔,旁边还堆放着配套的绣花鞋、红盖头,甚至还有两对粗大的龙凤红烛。

这鲜艳到刺眼的红,像一桶滚烫的油,猛地浇在乔娇早已被恐惧煎熬得滚烫的心上。她终于明白了!明白了阿志那疯狂的执念是什么!巨大的惊恐让她几乎晕厥过去,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。
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她摇着头,破碎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阿志,你放了我……求求你放了我……”

“放了你?”阿志脸上的兴奋骤然凝固,扭曲成一种狰狞的怨毒,“放了你,让你去找那个姓陆的警察?让他娶你?做梦!”他猛地扑过来,双手铁钳般抓住乔娇的肩膀,剧烈地摇晃着,眼睛赤红地瞪着她,“你是我的!俏娘!只能是我的!我等这一天,等了多少年你知道吗?!”

他的力气大得惊人,乔娇被摇得头晕目眩,骨头都快散架。恐惧的泪水汹涌而出。

“来,俏娘,穿上!”阿志松开她,手忙脚乱地抓起那套沉重的凤冠霞帔女装,就要往乔娇身上套,“穿上它!穿上了,你就是我的新娘子了!我们拜堂!就在这儿拜堂!”

“不!不要!放开我!”乔娇爆发出凄厉的尖叫,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踢打。椅子被她带得在地上剧烈挪动、刮擦,发出刺耳的噪音。她像一头绝望的母狮,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,指甲在阿志试图按住她的手臂上抓出几道血痕。

“妈的!老实点!”阿志被激怒了,低吼一声,正要强行压制。

突然——

“呜哇——呜哇——呜哇——!”

尖锐刺耳、撕裂空气的警笛声,毫无征兆地由远及近,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钢锥,狠狠扎破了楼下喧嚣的泡沫!那声音如此清晰,如此迫近,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,直冲顶楼!

阿志的动作瞬间僵死!脸上的疯狂、愤怒、期待,所有表情在刹那间凝固,然后像破碎的瓷片般哗啦啦剥落,只剩下一种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的、极致的惊愕和茫然。他猛地扭头看向紧闭的房门,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急剧收缩。

警笛?!怎么会是警笛?!

楼下原本震天的喧嚣如同被利刃骤然切断,陷入一片死寂。但这死寂只维持了不到一秒,就被无数桌椅被粗暴掀翻的巨响、惊恐万状的叫骂、慌乱的奔跑脚步声彻底淹没!玻璃破碎的声音、金属碰撞的声音、粗野的呵斥声……各种混乱的噪音如同海啸般从楼下汹涌扑来,猛烈地冲击着顶楼这扇薄薄的门板!

“条子来了!”

“快跑啊!”

“他妈的!谁报的信?!”

“堵住楼梯口!”

混乱的声浪中,阿志口袋里的老旧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,发出沉闷的嗡鸣。他像被烫到一样,手忙脚乱地掏出来,屏幕上跳动着“老大”两个字。

他颤抖着手指按下接听键,把手机死死贴在耳边。

“阿志!”电话那头传来老大嘶哑扭曲、充满惊惶和暴怒的咆哮,背景是同样混乱不堪的撞击声和叫骂,“楼下来了好多条子!妈的!栽了!全栽了!跑!你小子……好自为之吧!”

“嘟…嘟…嘟…” 忙音响起,像冰冷的丧钟。

手机从阿志僵硬的手指间滑落,“啪”地一声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,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。他整个人仿佛被瞬间抽空了骨头,踉跄着后退一步,背脊重重撞在墙壁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那张刚才还因疯狂执念而扭曲的脸,此刻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的灰败,眼神涣散,嘴唇哆嗦着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完了。全完了。他精心编织的、用暴力和妄想构筑的美梦,在这刺耳的警笛声中,被碾得粉碎。

他失神的目光,缓缓移向几步之外,那个依旧被死死绑在椅子上、因极度恐惧而蜷缩发抖的乔娇。她脸上满是泪痕,散乱的发丝粘在苍白的脸颊上,那双曾让他魂牵梦萦的清澈眼眸,此刻盛满了对他赤裸裸的、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厌恶。

那眼神,比楼下刺耳的警笛声,比老大那句“好自为之”,更让他感到一种万箭穿心般的剧痛和……彻底的绝望。

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他。紧接着,一股更加黑暗、更加疯狂的情绪,如同被点燃的汽油,猛地从他心底最深处轰然爆开!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、彻底失去理智的困兽,喉咙里发出一声非人的低吼,赤红的双眼死死锁住椅子上瑟瑟发抖的乔娇!

“不!你是我的!俏娘!只能是我的!”他嘶吼着,像一道失控的黑色旋风,猛地扑了过去!粗壮的双臂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,死死箍住乔娇的身体,那力道几乎要将她纤细的骨骼勒断!然后,他低下头,带着一种绝望的、仿佛要留下烙印般的疯狂,狠狠地吻了下去!

那不是亲吻,是啃噬,是掠夺,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绝望!浓重的烟味、酒气和他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汗酸味混合在一起,粗暴地侵入乔娇的口鼻,让她瞬间窒息!她拼命地扭开头,发出痛苦而绝望的呜咽,泪水汹涌而出,屈辱和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。

“砰!砰!砰!”

沉重的、带着金属质感的撞击声,如同死神的鼓点,狂暴地砸在顶楼那扇单薄的木门上!整扇门板都在剧烈震动,门框周围的灰尘簌簌落下!

“开门!警察!立刻开门!”一个冰冷、威严、穿透所有混乱噪音的声音在门外厉声喝道,如同雷霆炸响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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