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志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喝令震得浑身一僵,那疯狂的吻骤然停止。他猛地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扇在猛烈撞击下呻吟颤抖的房门,脸上交织着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逼到悬崖边的、歇斯底里的暴怒!
“啊——!”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狂嚎,猛地一把推开几乎晕厥的乔娇,像一头被激怒的疯牛,冲向房门!他不再有任何理智,只有一个念头——毁了外面那个要夺走他最后“珍宝”的人!
“哐当——!”
就在他冲到门边的瞬间,那扇早已不堪重负的木门,在门外蓄满力量的一次猛烈撞击下,轰然向内爆裂开来!碎裂的木片四散飞溅!
刺眼的光线和呛人的灰尘猛地涌入昏暗的房间。门口,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楼道的光挺立,警服笔挺,肩章在尘埃弥漫的光线里反射出冷硬的微光。正是陆警官!他脸上沾着烟灰,额角有一道新鲜的血痕,汗水浸湿了鬓角,但那双眼睛,却像淬了火的寒冰,锐利如鹰隼,瞬间就锁定了房间内阿志的身影,以及他身后被绑在椅子上、衣衫凌乱、满脸泪痕的乔娇!
“俏娘!”陆警官的声音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楚和急迫。
“姓陆的——!”阿志的理智彻底崩断,所有的恐惧、屈辱、不甘、嫉妒,在这一刻全部化为焚尽一切的暴怒!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,赤红着双眼,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咆哮,没有任何章法,只凭着蛮力和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,挥舞着拳头,朝着门口那个挺拔的身影猛扑过去!
陆警官眼神一凛,不退反进!他侧身避开阿志那带着风声的直拳,动作快如闪电,左手精准地叼住阿志的手腕向下一拗,同时右腿膝盖如同攻城锤般狠狠顶向阿志的腹部!动作干净利落,带着一种久经训练、千锤百炼的致命效率!
“呃!”阿志只觉得手腕剧痛,像被铁钳夹碎,紧接着腹部遭受重击,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,胃里的酸水混合着血腥味猛地涌上喉咙!他痛得眼前发黑,身体弓成了虾米,踉跄着后退。
陆警官没有丝毫停顿,如同附骨之疽般紧贴而上。一记沉重的肘击精准地砸在阿志的侧颈!紧接着,一记凶狠的勾拳自下而上,狠狠击中阿志的下颌!
“咔嚓!”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!
阿志连哼都没哼出一声,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筋骨,直挺挺地向后倒去,重重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,激起一片尘土。他双眼翻白,鲜血从破裂的嘴角汩汩涌出,下颌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歪斜着,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陆警官看都没看地上瘫软如泥的阿志,他急促地喘息着,胸膛剧烈起伏,额角的血混着汗水流下。他几步冲到乔娇身边,飞快地解开她身上的绳索,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急迫:“俏娘!别怕!是我!能走吗?”
绳索一松,乔娇几乎瘫软下去。陆警官一把将她打横抱起,紧紧护在怀里。“抱紧我!”他低喝一声,抱着乔娇,毫不犹豫地冲向门口,冲进弥漫着浓烟和混乱噪音的楼道。
就在陆警官抱着乔娇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楼梯拐角的瞬间,地上那个瘫软的身影猛地抽搐了一下!
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,刺穿了阿志昏沉的意识。他艰难地、极其缓慢地睁开肿胀青紫的眼睛,视线一片模糊的血红。透过肿胀的眼皮缝隙,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,是陆警官抱着他视若神明的俏娘,即将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!
一股混合着碎骨剧痛、彻底失去的绝望和被彻底碾压的滔天恨意,如同地狱的岩浆,瞬间冲垮了他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!他用尽全身残存的、源自灵魂深处所有不甘的力量,脖颈上青筋暴突如虬龙,猛地仰起头,对着那即将消失的身影,发出了生命中最凄厉、最绝望、也最不甘的嘶吼,每一个字都像从碎裂的喉咙和心肺里硬生生抠出来的血块:
“俏娘——!!我钟情你啊——!不要跟他走——!!!”
那声音,嘶哑、破碎、扭曲变形,却蕴含着一种穿透一切喧嚣和火焰的、令人灵魂震颤的悲怆与绝望!如同濒死孤狼对着冷月发出的最后长嗥!它狠狠撞在冰冷的水泥墙壁上,在狭窄的楼道里疯狂地回荡、冲撞!
正被陆警官抱着冲下楼梯的乔娇,身体猛地一震!那绝望到极点的嘶吼,如同带着倒钩的冰锥,狠狠刺穿了她被恐惧和混乱包裹的心房!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混杂着惊悸、悲哀和彻骨寒意的洪流瞬间席卷了她。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陆警官胸前的衣襟,指甲深深陷了进去,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。
陆警官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,甚至更快!他抱着她,像一头矫健的豹子,冲下两层楼梯。然而,一股浓烈得令人窒息、带着刺鼻焦糊味的黑烟,如同翻滚的墨浪,猛地从下方汹涌扑来!
“咳咳……!”乔娇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,眼睛瞬间刺痛流泪。
“该死!”陆警官低骂一声,猛地刹住脚步。下面的楼梯口已经被翻腾的浓烟完全吞噬,炽热的温度隔着空气扑面而来,橘红色的火光在浓烟深处狰狞地跳跃、蔓延!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木质楼梯扶手和墙壁上剥落的涂料,发出噼啪的爆响!向上逃生的路,断了!
“往回走!”陆警官当机立断,抱着乔娇转身就往四楼冲去。浓烟紧随其后,像贪婪的黑色巨兽,张牙舞爪地吞噬着他们身后的空间。
四楼的走廊同样被浓烟充斥,能见度极低。陆警官凭着记忆和直觉,抱着乔娇撞开一扇虚掩的房门,冲了进去。这是一个堆满废弃桌椅的杂物间,窗户大开,但涌进来的风不仅没有吹散浓烟,反而让火势更加猛烈地蔓延进来!房间里已经多处起火,废弃的木质桌椅成了最好的燃料,火苗像毒蛇般在杂物堆间疯狂流窜、蔓延,发出贪婪的滋滋声。灼热的气浪烤得人皮肤生疼。
“放我下来!”乔娇挣扎着落地,脚踝的疼痛让她踉跄了一下,但强忍着站稳。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迫近。
陆警官迅速扫视着这个陷入火海的房间,寻找着可能的生路。浓烟呛得他几乎睁不开眼,汗水混着脸上的血污和烟灰不断淌下。
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——
“嗬……嗬……”一声如同破风箱般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息声,突然从他们身后熊熊燃烧的杂物堆阴影里响起!
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从翻腾的火焰和浓烟中扑了出来!那人身上披着一块湿漉漉、但边缘已经被烤焦冒烟的破窗帘,脸上满是烟灰和狰狞的烫伤,一双眼睛因为疯狂和高温灼烧而布满血丝,正是阿志那个亡命徒老大!他手里赫然握着一把寒光闪闪、沾着新鲜血迹的匕首!
“去死吧!臭条子!”老大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,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,匕首带着恶风,直直刺向陆警官的后心!动作快如鬼魅,狠辣决绝!
“小心——!”乔娇的尖叫声撕心裂肺!
陆警官在乔娇尖叫的同时已然警觉,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侧身!但距离太近,袭击太突然!冰冷的利刃带着刺骨的寒意,“噗嗤”一声,狠狠扎进了他左臂外侧的肌肉!剧痛瞬间炸开!
“呃!”陆警官闷哼一声,右手闪电般抓住老大握刀的手腕,阻止匕首更深地刺入!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半条手臂!
老大见一击未能致命,眼中凶光大盛!他仗着蛮力,猛地抽出匕首,带出一蓬血花,另一只手握拳狠狠砸向陆警官受伤的臂膀!同时抬起膝盖,阴狠地顶向陆警官的腹部!
陆警官左臂剧痛难忍,血流如注,力量迅速流失。他咬牙格挡开砸向伤臂的拳头,却被对方凶狠的膝顶撞得踉跄后退,后背重重撞在一个燃烧的木柜上,火星四溅!灼痛感从后背传来。
老大狞笑着,再次举刀扑上!
“阿诚——!”乔娇哭喊着,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去,却被灼热的气浪逼退。
陆警官眼神决绝!他知道自己失血太多,力量在飞速流逝,硬拼下去必死无疑!他强忍着剧痛,猛地扫视四周,目光瞬间锁定了旁边一张沉重的、尚未完全燃烧的实木方桌!桌面和桌腿都冒着烟,但结构尚算完整。
拼了!
就在老大再次扑近、匕首闪着寒光刺来的瞬间,陆警官爆发出最后的力量,身体猛地向侧后方一滚!同时,他用尽全身力气,对着那张沉重的桌子,狠狠地踹出一脚!
“给我倒——!”
沉重的实木方桌带着燃烧的火焰和滚烫的温度,如同倒塌的攻城锤,发出令人心悸的呼啸,朝着扑来的老大当头砸下!
老大显然没料到这一手,眼中闪过一丝惊骇!但他毕竟是亡命之徒,反应极快,下意识地就想要向旁边扑倒闪避!
就在这电光石火、决定生死的瞬间——
一个身影,如同从地狱烈焰中爬出的恶鬼,带着一身焦糊味和浓烟,跌跌撞撞地从门口浓烟中猛扑进来!是阿志!他脸上、身上都是黑灰和血迹,下颌依旧歪斜着,嘴角淌着血沫,一条腿似乎已经使不上力,只能拖在地上,模样凄惨恐怖到了极点。他赤红的双眼,死死锁定在那张即将砸向老大的、燃烧的桌子上!更确切地说,是锁定在桌子后面,那个抱着乔娇的身影上!
陆警官!那个抢走他俏娘的人!
“俏娘——!”阿志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泣血般的、模糊不清的嘶吼,那声音里是刻骨的绝望和……一种彻底燃烧生命的疯狂!
他猛地爆发出远超身体极限的力量,那条完好的腿狠狠蹬地,整个人像一颗出膛的炮弹,不顾一切地朝着老大和那张倒塌的桌子之间的空隙猛撞过去!
他的目标不是桌子,也不是老大。
他是要用自己的身体,去撞开那个即将被桌子砸到的老大!
“砰!”
阿志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撞在老大的侧肋!巨大的冲力让猝不及防的老大身体猛地一歪,向侧面踉跄摔去!
然而,这拼尽全力的一撞,也彻底耗尽了阿志所有的力气,更将他自己的身体,完全暴露在了那张带着烈焰和千钧之力轰然砸落的实木方桌之下!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、凝固。
乔娇惊恐地睁大了眼睛,瞳孔里映出那骇人的一幕——
燃烧的火焰在阿志那张布满血污、扭曲绝望的脸上跳跃、舞动,像地狱的图腾。他那双赤红的眼睛,在最后一刻,竟然穿透了浓烟和火焰,死死地、牢牢地锁定了她!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,是深入骨髓的不甘,是焚尽一切的痴狂,是毁灭自我的绝望,最后,竟凝成一丝近乎解脱的、诡异的平静。
然后——
“咔嚓!!!”
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、又清脆到刺穿耳膜的恐怖骨裂声,如同惊雷般在烈焰翻腾的房间里炸响!
沉重的实木方桌带着燃烧的烈焰和毁灭性的力量,结结实实、毫无缓冲地,狠狠砸在了阿志的双腿之上!
“啊——!!!!!!”
一声非人的、凄厉到无法形容的惨嚎,猛地从阿志撕裂的喉咙里爆发出来!那声音超越了人类痛苦的极限,像无数玻璃碎片在钢铁上疯狂刮擦,尖锐地刺穿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、木料爆裂的炸响,带着一种灵魂被瞬间碾碎的极致绝望,狠狠撞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,也狠狠撞在乔娇和陆警官的耳膜上、心脏上!
阿志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筋骨的破布袋,在桌子砸落的巨力下猛地向下一沉!他的双腿,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结构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角度,在沉重的桌板下……扭曲、弯折!鲜血如同被踩爆的浆果,瞬间从他破碎的裤管里、从桌板与地面的缝隙中,疯狂地喷溅出来!
他甚至连挣扎都没有,上半身猛地向前一扑,脸重重砸在滚烫的地面上,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,那凄厉的惨嚎戛然而止,只剩下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微弱嘶声。那双死死盯着乔娇的眼睛,瞳孔开始迅速地涣散、放大,里面那点诡异的平静,彻底被无边的痛苦和黑暗吞噬。
被撞开的老大摔在一旁,他撑起身,看着眼前这惨烈到极致的一幕,看着阿志在燃烧的桌板下迅速被鲜血浸透的下半身,那张布满烟灰烫伤的脸上,第一次露出了巨大的、近乎呆滞的惊愕。他似乎完全没料到阿志会用这种方式冲出来,用命去撞开他。
“走——!”陆警官最先从这地狱般的景象中惊醒!他强忍着左臂钻心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,一把拉起被眼前惨烈景象惊得几乎失魂的乔娇,用尽最后的力气拖着她,冲向那扇敞开的、浓烟稍淡的窗户!
身后,是火焰贪婪吞噬一切的咆哮,是木料燃烧爆裂的噼啪,是浓烟翻腾的呜咽,还有……那张燃烧的桌子下,阿志身体最后几下微弱的、濒死的抽搐。
陆警官抱着乔娇,两人拼尽全力从窗口翻出,跌落在楼下相对安全的泥地上。警笛声、呼喊声、高压水枪喷射的轰鸣声瞬间将他们包围。救护人员冲了上来。
乔娇瘫软在地,剧烈地咳嗽着,贪婪地呼吸着相对干净的空气。她下意识地抬起头,望向四楼那扇翻腾着浓烟和火光的窗户。
就在那橘红色的、扭曲跳动的火焰深处,在那浓得化不开的黑烟缝隙里,她仿佛看到了一双眼睛。一双赤红的、充满了无尽痛苦、不甘、疯狂和……最终凝固的、死寂的绝望的眼睛。那双眼睛穿透了烈焰与浓烟,死死地烙印在她的视线里,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。
耳边,那声撕心裂肺的“俏娘——!!我钟情你啊——!!” 和最后那声非人的、腿骨被彻底砸碎的恐怖惨嚎,如同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回响,纠缠在一起,形成一种无法形容的、令人灵魂都在颤栗的悲鸣,在她混乱不堪的脑海中疯狂地回荡、冲撞、盘旋……
浓烟翻滚,烈焰舔舐着四楼窗框,将阿志最后存在过的痕迹连同那声绝望的嘶吼,一同卷入无情的火舌。楼下,水龙嘶鸣,人声鼎沸,混乱像潮水般退去,留下满地狼藉和刺鼻的焦糊味。陆警官被迅速抬上担架,手臂上临时包扎的纱布洇开刺目的红。乔娇裹着救援人员递来的银色保温毯,蜷缩在冰冷的地面,身体控制不住地筛糠般颤抖。
她目光空洞地望着那扇吞噬一切的窗户,浓烟和火焰扭曲了窗框的形状,像一张狞笑的巨口。那声“俏娘——!!我钟情你啊——!!” 和紧随其后的、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与惨嚎,并未随着火焰的咆哮而减弱,反而在她死寂的脑海深处愈发清晰、尖利,如同两根烧红的钢针,反复穿刺着她的神经。每一次回想,都带来一次新的、冰冷的战栗。
“乔娇?乔娇!”母亲乔婶带着哭腔的声音由远及近,她拨开人群,踉跄着扑过来,一把将女儿冰冷僵硬的身体死死搂进怀里,眼泪汹涌而出,滴在乔娇的头发上、颈窝里,“我的娇娇!吓死妈了!没事了,没事了……” 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,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摩挲着女儿的后背,试图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。
乔娇的身体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依旧僵硬如铁。她慢慢抬起眼,目光越过母亲颤抖的肩膀,落在那片依旧被浓烟笼罩的废墟楼体上。消防水柱猛烈地冲击着焦黑的墙壁,水流裹挟着灰烬和燃烧后的残骸,在地面肆意横流,汇成一道道污浊不堪的小溪。那里面,是否也混着……阿志的血?
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。她猛地推开母亲,伏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,却什么也吐不出,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。
“娇娇!”乔婶惊慌失措。
“我没事……妈……”乔娇喘息着,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,“我……我想回家……”她只想逃离这个地方,逃离这无处不在的焦糊味,逃离脑海里那挥之不去的惨叫和那双赤红的眼睛。
……
几天后,龙源潭边的樱花早已凋零殆尽,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向铅灰色的天空,带着一种劫后的萧索。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被风吹散了些,却仿佛已渗入镇子的每一寸砖缝,固执地提醒着那场惊心动魄的灾难。
乔娇站在自家小院的门口,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。身体上的擦伤和惊吓在慢慢平复,但心里某个地方,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,留下一个呼呼漏着冷风的空洞。那空洞里,反复回响着同一个声音,同一个画面——绝望的嘶吼,燃烧的桌子,扭曲的腿,还有那双在火焰中死死盯着她的、赤红的眼睛。
“娇娇,进去吧,外面风凉。”母亲担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乔娇没有动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街对面。那间“阿志修理”的铺子,卷帘门依旧死死锁着,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。门口歪斜的灯箱破了一个角,在风里发出轻微的、吱呀吱呀的呻吟。曾经熟悉的机油味,早已被风吹散,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空洞。
她记得他修车时专注的侧脸,记得他偷偷望过来时,眼底一闪而过的光亮和迅速垂下的慌乱。那些零碎的、被她忽略的片段,此刻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,与最后那地狱般的景象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种巨大的、令人窒息的荒谬感。那个沉默寡言、身上总带着油污味的修理铺小子,怎么会……变成那样?
“警方通报说,”陆警官的声音在一旁响起,他手臂还吊着绷带,脸色有些苍白,但精神尚可,“火场清理完毕,确认了多名死者身份……但,没有阿志。”
乔娇猛地转头看他,瞳孔骤然收缩:“没有?”
“嗯,”陆警官点点头,眉头紧锁,眼神锐利,“现场发现了大量血迹,还有……一些属于他的随身物品。法医判断,那种程度的腿骨粉碎性骨折和失血,如果没有得到及时救治,必死无疑。但,尸体……确实没有找到。他那个老大,也消失了,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”
一股寒意,比深秋的风更冷,顺着乔娇的脊背倏然爬升。没有尸体……消失了……这两个词像冰冷的毒蛇,缠绕上她的心脏。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双赤红的眼睛,在火焰深处,那最后一丝诡异的平静……那难道不是濒死的绝望?而是……别的什么?
她不敢深想下去。
陆警官看着乔娇瞬间失血的脸色,放缓了语气:“别怕,娇娇。他就算活着,也废了。警方已经发出通缉,他和他那个老大,插翅难逃。”他伸出没受伤的手,想拍拍她的肩,给她一点安慰。
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乔娇肩膀的瞬间——
“啪嗒!”
一滴冰冷黏腻的液体,毫无征兆地、重重地滴落在陆警官的手背上!
不是雨水。
陆警官和乔娇同时一怔,下意识地抬起头。
灰暗的天空下,街对面修理铺那破败的、蒙尘的卷帘门上方,二楼那扇紧闭的、布满灰尘的窗户后面。
一张脸紧贴在肮脏的玻璃上。
那张脸极度扭曲,布满了尚未愈合的紫黑色淤肿和狰狞的烫伤疤痕,下颌歪斜,嘴唇干裂翻卷,如同恶鬼。但那双眼睛——那双深陷在肿胀眼睑中的眼睛——却亮得惊人,燃烧着一种纯粹到极致的、足以焚毁一切的怨毒和恨意!那目光,像淬了剧毒的冰锥,穿透污浊的玻璃和冰冷的空气,死死地、牢牢地钉在陆警官身上!也钉在乔娇骤然被恐惧攥紧的心上!
正是阿志!
他显然看到了陆警官伸向乔娇的手。那怨毒的目光里,瞬间爆发出滔天的杀意!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,隔着玻璃,乔娇听不见任何声音,但那口型,却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进她的眼底:
“姓陆的……我必杀你!”
无声的诅咒落下,那张鬼魅般的脸,倏地一下从布满灰尘的窗玻璃后消失了,快得如同幻觉。
只有陆警官手背上,那滴冰冷、粘稠、带着可疑暗红色的液体,在萧瑟的风里,正慢慢地滑落,留下一道刺目的湿痕。
结语:纯粹的爱催促着那颗心放纵与追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