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庶子造反并非个例。
陇西李氏的庶女李昭,带着女工砸了自家的织坊:
“姐妹们!朝廷新令,女子也可做工领饷!”
清河崔氏的马夫阿贵,领着车队投奔了朝廷驿站:
“崔家的马,从今儿起归官家!”
庶子陆明远,在《民报》上连载《陆氏黑幕百录》,揭发家族百年罪行。
谢蘅亲自加按语:
“弑亲者,禽兽也;弑不义之亲者,圣人也。”
对主动献产者,萧睿亲赐“义商”匾额;
对顽抗者,则由靖安军“护送”至边疆劳动改造。
王琰被破格录用为屯田令,李昭执掌新设的“女工纺纱局”,阿贵成了驿丞。
陆明远被严鸿亲自点名入翰林院,负责编纂《新政实录》。
世家嫡系们气得吐血:“这,这是要绝我们的根啊!”
但真正的杀招藏在“十年定息”里。
当第一批世家拿到盖着玉玺的“赎买契书”时,才发现小字条款。
“十年内若涉谋逆,本契作废,产业即刻归公。”
卢三爷当场昏厥。
“这是钓鱼执法!”
户部主事笑眯眯收起契书。
“卢爷,您不造反,慌什么?”
秋雨淅沥,陈默站在新落成的工农议事堂前。
堂内,王琰正与老农们争论来年粮种;
廊下,李昭教女工们用新式纺车;
院外,陆明远蹲在台阶上,给童子军讲《新政律》。
萧景琰啃着烧饼溜达过来:“老默,看啥呢?”
陈默轻声道:“看新世界。”
太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。
夕阳下,那群曾被称作贱民的人,正在匾额上描金。
匾文是萧睿亲题的四个大字:
“天下为公”
金陵城西,一座新挂牌的官署前人头攒动。
匾额上【政务观察司】五个漆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,底下小字标注:
“建言献策,通达民意”
几个身着素袍的年轻人站在阶前,腰间悬着象牙腰牌,却无官服加身。
路过的老臣嗤之以鼻。
“无品无级,也配称官署?”
话音未落,门内走出个眉目清朗的青年,闻言轻笑。
“张世伯,观察使虽无品级,却有直奏之权。”
老臣定睛一看,差点咬到舌头。
竟是范阳卢氏的庶子卢允。
这场新血擢选震动朝野。
萧睿的旨意明明白白:
“凡世家子弟,才德兼备者,可授政务观察使。”
“不领俸禄,不穿官服,但可直奏君前,必须由农会、商会、工坊联名举荐。”
陇西李氏的嫡孙李晗,捧着祖传玉佩去农会求推荐,被老农一句话怼回来。
“公子,您认识麦苗吗?”
李晗:“……”
卢允刚上任就闹出大动静。
他带着观察使们直奔户部,指着《赎买账册》。
“三处田庄作价有误。”
户部主事冷笑。
“卢公子,这可是你家族叔签的字。”
卢允不慌不忙展开一卷绢图。
“请看,这三处庄子的水渠连着军屯,按《新田律》该溢价三成。”
满堂哗然。
原以为这群世家子是来捣乱的,谁知是来给朝廷送钱的。
更让人意外的是江南陆氏的女儿陆明兰。
这位被家族除名的才女,带着观察使们走访织户,三日后上呈《改良织机十二策》。
工部匠作监的老顽固们起初不屑一顾,直到萧景琰亲自演示。
新式织机比旧式快了三倍。
太子得意洋洋。
“这可是观察使们和织娘同吃同住琢磨出来的!”
老匠人看着图纸上娟秀的字迹与粗糙的指印并列,突然红了眼眶。
旧世家的崩溃,往往从内部开始。
清河崔氏的祠堂里,族长怒摔茶盏。
“崔珏!你堂堂嫡系,竟去考什么观察使?丢尽祖宗脸面!”
崔珏淡定拂去衣上茶水。
“祖父,孙儿若不入局,崔氏十年后还剩什么?”
他展开最新《民报》,头条赫然是:
《政务观察使提议:设工商遗产税》
署名:卢允、陆明兰、崔珏。
老族长盯着遗产税三字,突然泄了气。
观察使们无品无级,世家骂他们不伦不类。
可当崔珏的《漕运改良疏》被萧睿朱批“速办”时,各世家突然慌了。
这哪是什么虚职?分明是直通天的青云梯。
谢蘅的《观察使专访》:
“卢允:我父骂我数典忘祖,却忘了他吃的每一粒米都是佃户种的。”
配图是卢允在田埂上教老农记账的素描。
世家老爷们看着报纸,手抖得像风中的枯叶。
暮色中的观察司,陆明兰正在油灯下整理奏章。
窗外忽然传来马蹄声,陈默拎着食盒站在阶下。
“陆姑娘,太子殿下赐的宵夜。”
陆明兰接过食盒,发现底下压着张字条。
“丙辰旧档已解,君父可安。”
她猛地抬头,陈默却已转身离去。
月光照亮他腰间新佩的象牙牌,上面刻着:
“天下为公”
金陵城外,一片新辟的校场上,黄土夯实的操场还泛着潮气。
一块未经雕琢的青石矗立在门前,上面用红漆刷着五个大字:
“大昭工农兵大学”
萧景琰拎着个铁皮喇叭,站在石头上喊得声嘶力竭。
“凡工农兵子弟,免试入学!”
“包吃住!免束脩!毕业包分配!”
底下围观的农户、工匠、边军士兵面面相觑。
一个缺了门牙的老农扯着嗓子问。
“殿下,俺家娃字都认不全,也能当秀才?”
太子咧嘴一笑。
“在这儿学的不是四书五经!”
他反手抽出腰间镰刀咣地剁在木桌上。
“学种田!学打铁!学造枪!”
“学怎么让咱们的粮仓堆满!让边关的兄弟少流血!”
人群瞬间沸腾。
招生首日,场面火爆到失控。
农会汉子们扛着自家小子连夜排队。
边军派快马送来的推荐信堆成小山。
乌雅亲自带队,二十个红巾少女骑着骏马来报名。
谢蘅在《民报》上画了幅漫画:
Q版萧景琰被学员淹没,头顶气泡框:“本宫没说招女生啊!”
乌雅的弯刀架在他脖子上:“嗯?”
课程设置更是惊掉下巴。
上午的理论课,老农讲节气,铁匠讲淬火,边军老兵教战场急救。
下午的实践课,学员们在试验田种新稻,在工坊打铁,甚至亲手组装昭武铳。
晚上的“思政课”则由陈默亲授。
《谁养活了天下人》
第一堂课,他拎着两捆稻穗走进教室:
“这捆是佃农种的,交租后全家饿肚子。”
“这捆是农会种的,交税后还剩三成。”
“现在告诉我,”
他敲了敲黑板:
“你们的学问,该为谁服务?”
满堂寂静中,牧农会的其其格突然举手。
“为让天下人都能吃上饱饭的人!”
世家的反应堪称行为艺术。
陇西李氏派管家偷偷来瞧,回去禀报:
“老爷!他们在学喂猪!”
李老太爷仰天大笑:“贱业!果然是贱业!”
转头却见嫡孙李晗蹲在猪圈旁记笔记。
“父亲,这新式养猪法能省三成粮!”
老族长当场气晕。
更打脸的是“毕业礼”。
首届学员结业那天,萧睿亲临颁发“铁镰勋章”。
当织工之女赵小妹演示新式纺车,边军遗孤王铁柱拆装火铳如流水时。
观礼台上的工部尚书突然老泪纵横:
“陛下!这些孩子……比国子监的强十倍啊!”
皇帝笑而不语,却见严鸿袖中滑出一卷名单。
“丙辰案”涉案世家名录,朱笔勾销了大半。
秋夜,陈默走过灯火通明的学堂。
窗内,老兵在教娃娃们绑止血带;
檐下,农妇们讨论堆肥新法;
校场边,乌雅正带学员操练火铳阵列。
萧景琰啃着烤红薯溜达过来。
“老默,你说世家为啥不闹了?”
陈默望向远处。
几个世家子弟正扒着墙头偷看,眼里闪着光。
“因为……”
他轻声道:
“真正的革命,是让敌人心甘情愿拆自家的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