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海的风雪夜,三十名黑奴站在边境线上,每人背着一袋干粮,怀里揣着一本油印小册子。
封面上写着:
《罗斯各阶级分析》
乌雅抱着胳膊,站在界碑旁,目光扫过这群黝黑的面孔。
“都记住了?”
领头的黑奴阿杜拉点头,用生硬的汉话回答。
“记住……谁是朋友,谁是敌人。”
其其格笑嘻嘻地往他怀里又塞了一包东西。
“喏,火药配方,藏在干粮底下。”
阿杜拉眼睛一亮,迅速将东西藏好。
乌雅拍了拍他的肩。
“回去后,别急着动手。”
“先活着。”
她盯着阿杜拉的眼睛。
“然后,让更多人活着。”
三个月后,罗斯南境爆发了一场“意外”。
罗斯最大的奴隶庄园里,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毁了粮仓。
庄园主暴跳如雷,却查不出纵火者。
奴隶们的劳作效率突然降低,磨洋工、装病、甚至“不小心”砸坏农具的事情层出不穷。
庄园主气得鞭子都抽断了几根,却毫无效果。
与此同时,罗斯边境的矿场上。
矿工们开始传唱一首奇怪的歌谣:
“黑土里埋着金,金子上躺着人。”
“人吃人,骨连骨,哪块骨头是你亲?”
歌词晦涩,但罗斯的监工们很快发现,矿工的“意外死亡”突然变多了。
不是塌方,就是落石,甚至还有监工半夜被人推进矿坑的。
官府查了半天,最终以奴隶愚昧,自相残杀结案。
最绝的是罗斯的港口。
一艘满载琉璃器的商船突然起火,烧得干干净净。
船主哭天抢地,却不知道起火前夜,有人往货舱里塞了一捆浸了火油的麻布。
而纵火者,正是半年前被卖到港口的奴隶。
消息传回金陵,萧睿在御书房笑得直拍桌子。
“陈默啊陈默,你这手放虎归山,玩得漂亮!”
陈默低头。
“陛下,不是虎。”
“是火种。”
皇帝挑眉。
“哦?”
陈默轻声道:“他们回去,不是为了杀人。”
“是为了告诉更多人、人,不该被当牲口卖。”
不久,罗斯朝堂震怒。
沙皇下令彻查异端思想,却抓不到源头。
因为那些油印的小册子,早已被奴隶们背得滚瓜烂熟后烧毁。
而歌谣,谚语,甚至孩童的跳格子游戏里,都藏着“谁是朋友,谁是敌人”的暗号。
罗斯的贵族们突然发现,他们的奴隶,开始不听话了。
北海的春风吹绿了草原。
阿杜拉站在矿场的山丘上,望着远处罗斯贵族的马车。
身旁的同伴低声问。
“大哥,咱们什么时候动手?”
阿杜拉摇头。
“不急。”
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炭,在石头上一笔一划地写。
“全天下受苦的人,都是兄弟。”
写完,他用脚抹平字迹,咧嘴一笑:
“先让更多人……学会这句话。”
金陵城的春雷炸响时,紫宸殿内也落下一道惊雷。
黄绢诏书展开,满朝文武面色剧变。
“其一,天下田亩,凡无主之地,尽归国有,依丁分配。”
“其二,工商诸业,凡无契据者,收归朝廷;有契据者,朝廷平价赎买。”
“其三,各州县设工农议事会,百姓公推代表入朝议政。”
“其四,大学、职校毕业生,免科举,直授七品,按专才任职。”
诏书最后一行朱砂淋漓。
“阻挠新政者,以谋逆论。”
最先崩盘的是陇西李氏。
这个盘踞西北两百年的庞然大物,号称半陇西之粮皆入李门。
当户部清丈使带着算盘和《赎买律》登门时,李老太爷当场掀了茶案:
“我李家祖产,岂容朝廷强夺?!”
清丈使淡定翻开账册。
“永和九年,李家强占军屯田三千亩;元熙三年,私贩盐铁……”
话未说完,李家嫡子突然出列。
“大人!学生愿献田!”
李老太爷一口血喷出来。
“孽障!你——”
嫡子跪得笔直。
“父亲!严首辅已查到丙辰案了!”
李家瞬间鸦雀无声。
江南的抵抗更隐秘。
苏州丝绸行会连夜焚毁账本,却被职校学生截获。
这群学“新算学”的少年,用残页复原了全部交易记录。
《民报》头版刊登《丝绸行会百年黑账》,配图是行首邱老爷被当街扒了绸裤的漫画。
邱家女眷羞愤欲绝,邱老爷却突然开窍:
“老夫……愿将织坊献与朝廷!”
他扑向清丈使:“只求莫再登报了!”
工农议事会首次朝议。
三十名布衣代表踏入紫宸殿。
有满脸褶子的老农,有手上带茧的织娘,甚至还有北海部落的牧羊人。
陇西代表王老汉刚开口就哭了:
“陛下!李家霸着水渠,咱们浇地得交钱啊!”
萧睿当场拍案:“李卿?”
李老太爷面如死灰。
最戏剧的是科举改制。
国子监门前,世家子弟们围着新贴的告示炸锅。
“大学农科毕业生,授七品屯田令!”
“职校机造科,授将作监丞!”
一个崔氏子弟揪着头发哀嚎。
“我寒窗十年,还不如职校拧螺丝的?!”
路过的职校生冷笑。
“你拧个螺丝试试?”
新政的刀锋,最终落在“丙辰案”上。
严鸿突然在朝堂抛出密档。
《元熙七年盐税亏空案》
涉案的范阳卢氏、清河崔氏、太原王氏,当年联手贪墨了七成盐税。
证据确凿,三姓族长当场下狱。
诡异的是,严鸿特意留了条缝:
“凡主动献产者,罪减三等。”
崔氏连夜变卖家产,连祖宅的地砖都撬了卖钱。
暮春的细雨里,陈默走过金陵新设的工农学堂。
院内,老农们笨拙地握着炭笔学写字;
窗外,职校生们高声争论新式织机构造。
萧景琰突然冒雨跑来。
“老默!出事了!”
他抖开《民报》号外:
《范阳卢氏献产名录惊现海外庄园》
配图是罗斯商人手持地契的素描。
陈默眯起眼。
“看来……有人急着转移家产啊。”
雨幕深处,一队靖安军正沉默地集结。
金陵城的暴雨下了三天三夜,户部衙门前的青石板上跪满了人。
全是来“自愿献产”的世家代表。
“大人!我范阳卢氏愿将七十二处商铺献给朝廷!”
卢家三爷额头磕出血痕,手里捧着厚厚一摞地契。
户部主事慢悠悠翻着账册。
“卢三爷,您家在西域还有三座庄园吧?”
卢三爷脸色煞白。
“那,那是祖产……”
“哦?”
主事合上册子。
“那您回去等《跨国追赃令》吧。”
卢三爷瘫软在地。
皇榜贴满各州:
“凡献工商产业者,朝廷按市价赎买,分十年付息!”
“十年后,产业归公,原主可优先应聘为掌柜!”
世家们盯着榜文,有人痛哭流涕,有人冷笑连连。
王老太爷连夜召集族人:“快!把产业都过继到庶子名下!”
嫡子们傻眼。
“父亲!这是为何?”
老太爷狞笑。
“庶子不算主家,朝廷赎买不到他们头上!”
他没想到,当夜庶子王琰就带着田契投奔了农会。
阶级的裂变比预想中更剧烈。
王琰跪在农会门前,身后跟着三百佃户:
“诸位乡亲!王家田亩册子在此!”
他抖开泛黄的账本,上面赫然记载着历年“虚报田亩,逃税万两”的罪证。
佃户们举着锄头冲进王家祠堂时,王老太爷还在骂。
“孽障!你身上流着王家的血!”
王琰冷笑。
“我身上还流着佃户的血,我娘就是被你们逼死的!”
东宫偏殿。
陈默淡定喝茶,教员的作业确实好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