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陵城的黎明被钟声惊醒。
九声钟响,紫宸殿门轰然洞开。
赵贞吉捧着先帝密匣,踉跄跪倒在玉阶前。
“老臣……请查北疆十八姓!”
满朝哗然。
严鸿立于丹墀,袖中滑出三卷黄册。
《丙字案补遗》《边关军械录》《胡马渡河记》
“诸公,可还记得永和九年,胡骑为何能精准劫掠边军粮仓?”
兵部尚书突然栽倒,他族弟正是当年押粮官。
东宫演武场,萧景琰正在试穿新甲。
这副轻甲是职校学生用新法锻造的,比传统铁甲轻一半,却硬如犀皮。
“殿下!”
赵虎狂奔而来。
“靖安军急报,刘家地道连着燕山胡营!”
太子系甲绳的手一顿,突然大笑。
“好啊!本宫正愁没借口北上!”
他抓起案头镰刀,刀柄缠着红巾。
“传令!新军全员配镰,即日后开拔!”
谢蘅的《民报》特刊,用整版刊载了北疆农妇的血泪控诉。
《十八姓的租子,要命还是要粮?》
配图是被箭簇射穿的孩童破袄,和堆满胡式兵器的谷仓。
报纸刚出,金陵街头就爆发了游行。
“严惩国贼!”
学生们举着镰刀模型高呼。
“还我血汗!”
工匠们砸碎了刘家商铺的匾额。
西域商队当街焚烧与刘家的契书,高喊。
“不与卖国贼交易!”
萧睿翻看着罗斯使团刚送的国书,轻笑出声。
“瞧瞧,罗斯人倒比朕还急。”
国书上写着:
“惊闻大昭北疆有变,我国愿助剿胡骑……”
皇帝朱批龙飞凤舞:
“不必,朕的刀,够快。”
北疆的雪原上,陈默正带队追踪马蹄印。
农会汉子们发明了“雪橇镰车”,在爬犁上装旋转镰刃,所过之处,雪屑纷飞。
“大人!”
前方斥候突然跪地。
“痕迹往黑水河去了!”
陈默眯眼远眺。
河对岸的胡营灯火,像恶兽的眼睛。
“发信号。”
他解下红巾系在树上。“告诉靖安军,老鼠出洞了。”
金陵文华殿,严鸿正在烛下审阅北疆军报。
忽有暗卫闪入,递上一枚带血的箭簇。
和刘家地窖里的一模一样,只是箭尾缠着布条。
展开一看,竟是半张田契,写着“燕山南麓三百顷”。
首辅冷笑。
“果然,十八姓卖的不止是粮。”
他提笔在《北疆清丈册》上画了个红圈,圈住十八个姓氏。
最上方那个“刘”字,被朱砂浸得猩红刺目。
燕山脚下,胡营哨兵突然惊叫。
远处的雪坡上,不知何时立满了红巾人影。
他们沉默如林,手中的镰刀映着月光,像一片嗜血的弯月。
更远处,新军的旗帜刚刚出现在地平线上。
旗上无字,只绣着一把滴血的镰刀。
燕山北麓的胡营篝火通明,哨塔上的胡兵突然瞪大眼睛。
远处的雪原上,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蠕动的黑线。
那黑线越来越近,渐渐显露出真容:
是马队。
但不是胡骑的矮脚马,而是草原牧农会的高头骏马,马背上的人清一色反穿皮袄。
这是牧农会的战装,毛面朝外,雪夜中宛如鬼魅。
领头的是个女子,红巾束发,腰别弯刀,肩头蹲着一只苍鹰。
“乌……乌雅!”
胡兵怪叫一声,敲响了警钟。
乌雅勒马停在雪坡上,举起牛角号。
“呜——”
号声穿透夜空,山脊后突然亮起无数火把。
牧农会的汉子们从马背上取下特制的长柄镰刀。
刀锋比农用的更长,刀背带着倒钩。
“陈大人!”
乌雅向坡下挥手。
“牧农会三千骑,听您调遣!”
坡下的陈默仰头,看清了乌雅身后的阵容。
不仅有牧农会的精锐,还有其其格带领的草原学子,甚至几个北海部落的勇士也跟在队尾。
“好。”
陈默只说了这一个字,却重重抱拳。
这支奇兵的到来,立刻改变了局势。
牧农会的骑手熟悉胡骑战术,其其格带学子们用胡语喊话,瓦解敌军士气。
“胡族的兄弟们!
你们被十八姓骗了!
他们答应分给你们的疆土,在大昭的田契上可都写着刘家、王家的名字!”
北海部落的勇士更狠,直接唱起了草原战歌。
“苍鹰啄瞎了狐狸眼,猎人还在等什么?”
歌声中,胡营明显骚动起来。
萧景琰的新军赶到时,仗已经打完了一半。
太子殿下瞪大眼睛看着战场。
牧农会的镰刀骑在外围游走,专砍马腿。
陈默的农会步兵举着长镰方阵,步步推进。
乌雅带着一队精锐,已经突入胡营中军。
“这……”
萧景琰扭头问赵虎。
“咱们还打不打?”
赵虎挠头:“殿下,要不咱们去堵后路?”
最精彩的战斗发生在胡营大帐。
乌雅一刀劈开帐门,正撞上要逃跑的胡酋和刘家使者。
“刘璋好大的胆子。”
乌雅冷笑。
“卖国还敢派自家管事来督战?”
那管事吓得跪地求饶。
“姑娘饶命!小的只是送信的!”
“信呢?”
管事哆哆嗦嗦交出一封信,乌雅扫了一眼,瞳孔骤缩。
信上写着:
“燕山南麓三百顷已割,请大汗依约攻金陵。”
落款赫然是十八姓的联名,还按着血手印。
消息传回金陵,朝堂炸了锅。
严鸿当庭焚烧了十八姓的族谱,赵贞吉亲自带兵抄了刘家祖坟。
谢蘅连夜加印的《民报》号外,直接用血手印当版画,标题只有五个大字:
《卖国者,诛!》
燕山雪停那日,乌雅在战场上捡到一把匕首。
刀柄上刻着个“丙”字。
她随手抛给陈默。
“你们汉人,就喜欢在这些东西上留记号。”
陈默接住匕首,突然发现“丙”字下面还有极小的刻痕。
“辰”
他猛地抬头,看向南方。
金陵城的方向,乌云正缓缓散去。
燕山大捷的捷报传回金陵时,满城飞花。
萧睿在紫宸殿上展开军报,目光落在最后一行。
“牧农会三千骑阵斩胡酋,乌雅单刀擒刘璋。”
皇帝指尖轻敲龙案,忽然笑了。
“拟旨。”
黄门侍郎慌忙捧来绢帛,却见皇帝亲自提笔。
“牧农会编入靖安边军,号苍鹰骑。”
“乌雅擢北疆都护,领三州兵事。”
笔锋一顿,又补上一行小字:
“准开府,设胡汉学堂。”
朝堂霎时死寂。
赵贞吉胡子直抖。
“陛下!女子为将已是逾制,开府……”
“赵卿。”
萧睿和颜悦色。
“你去年纳的第八房妾室,今年芳龄几何?”
老臣顿时面如猪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