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宫演武场,萧景琰正在试射新弩。
“殿下!”
赵虎疾步而来。
“琉璃坊的匠人们闹起来了!”
太子眼睛一亮。
“为的什么?”
“工钱!东街王家的琉璃坊拖欠三年工钱,匠人们要砸窑!”
萧景琰一把扔了弩箭。
“备马!本宫亲自去。”
“不可!”
苏仪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。
“殿下该去的是西市。”
他抖开手中《商报》,头条赫然写着:
“西域客商求购新式琉璃,报价翻倍”
太子与苏仪对视一眼,突然大笑。
“妙啊!世家不是嫌工钱贵吗?本宫让他们彻底没工可开!”
最暗的棋落在皇宫深处。
萧睿倚在观星台上,指尖捻着封密信。
信是乌雅从草原送来的,只有一行字:
“北海部落愿献盐场三处,求改牧农会盐引。”
皇帝轻笑,将信纸凑近烛火。
火光映着他幽深的眼眸,宛如深渊将倾。
三股暗流终于在暴雨夜相撞。
谢蘅的《民报》引爆全城,街头巷尾都在传阅世家十罪。
严鸿的监生们涌入户部,将百年田契翻得漫天飞舞。
北疆农会连夜丈田,火光惊飞了刘家的护院犬。
而萧景琰蹲在西市茶楼,亲自给西域商人斟茶。
“世家的琉璃配方,本宫便宜三成卖你。”
商人瞪大眼睛。
“殿下要什么?”
萧景琰咧嘴一笑。
“只要你们……晚半个月提货。”
暴雨倾盆而下时,王家家主在祠堂摔了祖传的玉如意。
“反了!全反了!”
他枯瘦的手指向南方。
“严鸿老匹夫!陈默小畜生!还有那个……”
“父亲慎言!”
王大少爷慌忙掩门。
“宫里刚传来消息,陛下调了北营禁军!”
雷声炸响,一道闪电劈开窗纸。
照亮了王老太爷惨白的脸。
陈默站在滂沱大雨中,望着远处刘家庄园的火光。
周闯低声问。
“大人,何时动手?”
“不急。”
陈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。
“等谢蘅的《十罪》传遍北疆,等太子的商队断了王家财路,等严首辅的监生们核完田册。”
他忽然笑了。
“到时候,掀桌的就不只是我们了。”
雨幕深处,一队黑影正沉默地集结。
火把映亮他们臂上的红巾,那是农会的标记。
刘家庄园外,上千农会汉子踩着齐膝深的积雪,沉默地围住了朱漆大门。
他们臂缠红巾,手持改良过的长柄镰刀,刀锋雪亮,刀柄上刻着“昭”字暗记。
陈默站在人群最前方,呼出的白气在眉睫上凝成霜。
“刘老爷。”
他轻叩门环。
“清丈田亩的官差到了,开门吧。”
门内传来歇斯底里的咆哮。
“滚!我刘家祖产,岂容尔等贱民染指!”
陈默叹了口气,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绢。
北风呼啸,绢布发出裂帛般的脆响。
《北疆田亩清丈令》
落款处,盖着皇帝的朱印,和严鸿的私章。
“刘璋。”
陈默直呼其名。
“你纵容家丁打死丈田书吏的事,真当朝廷不知道?”
话音刚落,庄园角楼突然射下一支冷箭!
“大人小心!”
周闯纵身扑来。
箭矢却在中途“铛”地折断,十把镰刀同时扬起,刀光织成铁网。
陈默纹丝不动。
“破门。”
千里外的金陵城,谢蘅正在文宣司加印号外。
《民报·北疆特刊》 的头条触目惊心:
“涿州刘氏七宗罪:私刑、隐田、通胡、贩奴……”
整整三页田契影本,每张都盖着刘家的暗记。
“印五千份。”
谢蘅将校样扔给工匠。
“天亮前,我要它们出现在所有世家的早饭桌上!”
这场风暴的策源地,在皇宫御书房。
萧睿将密折扔进火盆,对阴影中的严鸿轻笑。
“北疆世家的把柄,你攒了多久?”
首辅袖中滑出一本泛黄册子。
“从先帝朝丙字案开始。”
皇帝瞳孔微缩。
“难怪你一直压着北疆不动……”
“南方世家是明疮。”
严鸿合上册子。
“北方世家,才是暗疽。”
东宫此刻灯火通明。
萧景琰抓着最新战报满屋乱窜。
“老默干得漂亮!咱们是不是该……”
“殿下。”
陈默的副将单膝跪地。
“陈大人让末将带话,北疆雪大,殿下保重。”
太子愣住,突然冲到地图前。
“老默要动兵?!”
副将低头。
“刘家庄园地下,挖出了军械库。”
最精彩的戏码在户部上演。
严鸿的门生们抱来成捆账册,当堂核验。
“永和九年,刘家名下田亩突增三千顷。”
“对应的是胡骑南下,边军退守三十里!”
老尚书瘫在椅子上。
“这、这是通敌啊……”
年轻的户部主事突然拍案。
“不对!你们看这笔捐粮,时间恰好在胡骑退兵前三天!”
满堂死寂。
严鸿缓缓起身。
“去请赵贞吉大人。”
他轻声道。
“就说……丙字案的苦主,找到了。”
北疆的雪夜被火把撕破。
刘家地窖里,农会汉子们撬开最后一口箱子。
不是金银,而是满满一箱带血的胡人箭簇。
“难怪胡骑年年精准劫掠……”
陈默捡起一枚箭簇。
“刘老爷,你家的佃户,是用这个交租的吧?”
刘璋被按在地上,突然狂笑。
“你以为就我刘家?北疆十八姓,谁手里没沾血!”
陈默踹开地窖暗门,露出后面幽深的隧道。
“所以,今日掀的就是十八姓的桌子。”
金陵城的黎明来得格外早。
《民报》号外撒满大街时,赵贞吉正跪在紫宸殿外。
老臣手中捧着先帝朝的密档,老泪纵横。
“陛下!老臣有罪啊!当年丙字案,老臣竟错勘了忠奸……”
“老臣这就去抄了刘家!”
殿内,萧睿摩挲着军报,对严鸿轻笑。
“首辅这局棋,从二十年前就开始落了?”
严鸿望向殿外曙光。
“不,是从先太子战死北疆那日。”
北疆驿站,陈默呵开冻墨写信。
窗外,农会汉子们正用刘家的存粮熬粥。
热雾氤氲中,他仿佛看见二十年前。
那个抱着母亲尸体,在雪地里哭嚎的幼童。
笔尖落下最后一句:
“北疆的雪,化了。”
刘家庄园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,陈默站在地窖入口,望着隧道深处。
马蹄印。
还沾着雪泥的胡人马蹄印,一路延伸至黑暗尽头。
周闯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大人,这地道……”
“通燕山。”
陈默碾碎掌心的雪块。
“去请靖安军。”
他解下腰间镰刀扔给农会汉子。
“封死所有出口,但留一条,要能让老鼠钻出去报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