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洒满东宫,萧景琰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,呼呼大睡。
床边,那只猫蹲在“自动翻书器”残骸上,尾巴一甩一甩。
窗外,陈默和苏沉的身影一前一后走过廊下,影子在地上短暂交叠,又分开。
夜风拂过,满院桂花簌簌落下。
金陵城西,一块崭新的匾额高高挂起。
“大昭第一职业技术学校(一级)”
校门前,黑压压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。
有穿粗布衣裳的工匠子弟,有商贾家的小少爷,还有几个挽着裤腿的农家少年。
萧景琰站在台阶上,手里举着个铁皮喇叭。
“今日起,我大昭的职校分三级!”
他脚边摆着三块木牌,分别写着“一级”“二级”“三级”。
“一级职校,学制三年,考工部、进国企、入六部技术岗!”
“二级职校,学制两年,民间商会抢着要!”
“三级职校,”
太子一脚踩在木牌上,咧嘴一笑。
“边疆建设,直接给工部身份!”
人群炸开了锅。
这背后,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掀桌。
世家垄断科举百年,寒门子弟永无出头之日。
而今日,萧景琰要彻底砸烂这张桌子。
职校的第一堂课,就惊掉了所有人下巴。
半工半读。
上午,学生们在工坊里实操。
一级职校的工坊可不是摆设。
铸铁、木工、织机、水车,全是最新式的家伙什儿。
“手腕要稳!力道要匀!”
王铁蛋拎着个扳手,穿梭在学生间。
“知道为啥工部的齿轮老断吗?就因为你们这帮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!”
下午,课堂上学的是新算学,格物原理,甚至还有商道初探。
甚至还有群众评议。
学生们围坐一圈,给今日授课的师傅打分。
“王师傅讲课太快,俺没听懂!”
一个农家少年举手。
“李师傅老骂人!”
商会子弟撇嘴。
被点名的师傅们红着脸记笔记,半点不敢摆谱。
评议不合格,可是要扣月钱的。
世家们起初不屑一顾。
“工匠贱业,也配称‘学’?”
直到第一批一级职校生毕业。
工部部直接要来三十人,三个月内改良了漕运吊机,效率翻倍。
户部抢走二十个新算学好的,把陈年烂账理得清清楚楚。
三个职校生进了兵部,改进了箭簇铸造法,成本直降四成!
世家坐不住了。
二级职校也没闲着。
商会老板们早早堵在校门口。
“包吃住!月钱五两!毕业直接来我铺子!”
一个丝绸铺掌柜拉着学生的手不放。
“小哥!你那个织机调速法再给我讲讲!”
学生挠头。
“俺下午还有选集课……”
掌柜急得跺脚。
“我加钱!十两!”
三级职校的边疆建设,起初无人问津。
直到朝廷贴出告示:
“三级职校生,三年期满,授工部身份,免赋税,永业田!”
告示旁还摆着个边疆特产展。
雪白的棉花,金黄的砂金,晶莹的岩盐……全是三级生们寄回来的。
报名处瞬间被挤爆。
原先的两所大学也没闲着。
金陵大学改成了“大昭第一大学”,专攻经史策论,毕业生直通翰林院。
皇家格物院升级为“大昭理工大学”,严鸿亲自题匾,专出技术官僚。
入学考升级为三方考核。
学子答卷,工匠师傅评实操,农商会代表面测“实务”。
一个世家子当场摔笔。
“我祖上出过三任尚书!你们竟让商贾考校我?!”
监考的谢蘅微笑。
“考不过?出门左转,职校随时欢迎。”
这场变革的刀锋,藏在流动建设里。
所有学生无论大学还是职校,每年必须赴边疆实习三月。
翰林院的娇贵编修们,被扔去北海测盐碱地。
工部的技术官僚,蹲在边关修城墙。
户部打算盘的高手,被派去草原教牧民记账,回来时个个晒得黝黑,却兴奋异常。
“那边账目有问题!我们查出三家走私商!”
世家的崩溃,始于一场意外。
林氏嫡子林昶,科举落第后勉强进了国子监。
结果考核时,被一个卖油郎问住了:
“公子,若油价涨三成,民怨沸腾,该如何?”
林昶张口就背盐铁论,卖油郎摇头。
“俺问的是油,不是盐。”
考核失败,林昶被流动到边疆修水渠。
三个月后,他黑瘦如炭地回来,第一件事就是砸了林家祠堂的牌匾。
“孩儿要考职校!”
秋雨淅沥,陈默站在职校的门口。
身旁,萧景琰得意地啃着烧饼。
“老默,本宫这招如何?”
陈默望着校场内热火朝天的学子。
“殿下,您给了天下人……一条新路。”
远处,一个工匠之子正爬上高架,调试新造的水车。
阳光穿透云层,洒在他满是油污的脸上。
金陵城的夜格外闷热,连蝉鸣都带着股躁意。
谢蘅伏在文宣司的案头,朱笔在《民报》清样上狠狠划下一道。
“明日头版:论世家田亩隐匿十法”
她盯着墨迹未干的标题,指尖微微发颤。
这不是寻常的揭弊文章,而是宣战的檄文。
窗外一道闪电劈过,照亮她眼底的锋芒。
同一时刻,严鸿的轿子悄无声息停在了国子监后门。
白发首辅踏进藏书阁时,三十余名监生已静候多时。
“江南清丈田亩,诸生可有建言?”
严鸿的声音冰冷。
沉默中,一个寒门监生突然出列。
“学生愿往!”
“哦?”
首辅扫过他补丁摞补丁的衣袍。
“你不怕?”
监生举起手中书册,竟是手抄的《福宁新田政》。
“世家占田,饿死我娘,学生怕什么?”
严鸿颔首,袖中滑出一枚令牌。
“三日后,带着这个去户部。”
令牌背面,刻着个鲜红的“丙”字。
千里之外的北疆,陈默正蹲在田埂上啃冷馍。
身后十几个农会汉子举着火把,将丈量绳拉得笔直。
“大人!”
周闯从夜幕中奔来。
“涿州刘氏带着家丁往这边来了!”
陈默慢条斯理咽下最后一口馍,起身拍了拍土。
“告诉乡亲们,按《农会护田令》第三条……”
他忽然提高嗓门。
“火把举高!给刘老爷照个亮!”
刹那间,数百支火把从四野亮起,照得田亩亮如白昼。
刘氏家丁们僵在原地,他们面前,是黑压压上千名扛着锄头的农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