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陵城外的万亩良田上,插满了崭新的木牌。
“昭字第三十六号官田”
农会汉子们拉着麻绳丈量地界,书吏高声宣读新政。
“江南所收田亩,尽归国有!百姓可租种,按年纳粮,但不得私相买卖!”
老农们围着告示议论纷纷。
“这国有是啥意思?”
一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脆生生解释。
“就是地是皇上的!但咱们能种!”
众人哄笑,却见那木牌背面还刻着小字。
“租种满三十年,无拖欠者,可传子孙。”
新政一出,江南震动。
苏州米商刘胖子连夜找上林家。
“咱们那些隐田怎么办?”
林家家主面如死灰。
“能怎么办?农会带着靖安军,连祖坟边的地都量出来了!”
卢子安带着漕运司的人,把各家藏在船底的田契全翻了出来。
“烧?”
卢子安冷笑。
“烧了地就没了?天真!”
东宫书房,萧景琰抓着脑袋。
“老默,这国有真能成?”
陈默推过算盘。
“殿下,江南隐田近百万亩,若全归国有,岁入可增三成。”
太子眨眨眼。
“那世家不得闹翻天?”
“已经闹了。”
周闯匆匆进门。
“林家老太爷带着族老,跪在宫门外哭呢!”
萧景琰撇嘴。
“让他们哭!本宫还要加一条。”
他抓起朱笔在政令上添字:
“凡举报隐田者,赏田三亩!”
宫门外,林家老太爷正哭得抑扬顿挫。
忽见一个瘦小身影走来,正是当初那个羊角辫丫头。
她掏出皱巴巴的地契。
“官爷!俺举报!林家后山的茶园,地契写的是俺爷名字,实际是林家的!”
林老太爷一口气没上来,直接晕了过去。
新政落实比想象中顺利。
农会给每户发了“田凭”。
一张盖着官印的竹牌,写着租种亩数和纳粮额。
让人暖心的是背面那行小字:
“此田虽国所有,然春种秋收,皆汝血汗。”
老农们摸着这行字,眼圈都红了。
暗流却在涌动。
某些世家暗中煽动。
“不能买卖,咱们子孙吃什么?”
结果第二天,街头就贴出《新政答疑》:
“问:子孙无能种田怎么办?
答:可退租,官府另雇人种,原租户子孙仍可分粮三成。”
落款是东宫印。
百姓们恍然大悟。
“这是让咱们吃租子啊!”
变革中最忙的是郑瑜。
她带着东宫文书,日夜核对田亩册,累得趴在案上睡着。
苏沉轻轻给她披上外袍,却被门外的谢蘅撞个正着。
当晚,大昭历史第一本百合同人文诞生。
暮色中,陈默站在田埂上,看着农人引水灌田。
老农笑呵呵。
“大人,这稻子可是国有的,俺伺候得更精心哩!”
陈默莞尔,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。
苏沉拎着药箱飞马而至。
“陈大人,你昨日开的安神方子,少写了一味药。”
她甩来一张药方,转身就走。
陈默展开一看:
“相思子三钱,煎服。”
他耳根瞬间红透。
金陵城下了一场秋雨,文渊阁的屋檐滴着水,徐谦独坐窗前,面前摊着一本《江南田亩新策》。
他指尖摩挲着纸页,忽然轻笑一声。
“好一个国有永佃,陈默这小子……倒是敢想敢干。”
窗外,小吏匆匆跑来。
“阁老!严首辅请您去议事!”
徐谦慢悠悠合上册子。
“急什么?
让他等着。”
文华殿内,严鸿正在批阅奏章。
徐谦拄着拐杖进来,也不行礼,径直坐到对面。
“严首辅,找老夫何事?”
严鸿头也不抬。
“江南新田政,徐老怎么看?”
徐谦从袖中掏出一册手稿。
“老夫添了几笔。”
严鸿接过一看,眉梢微动。
稿上新增了一条:
“国有田租种超二十年者,可抵赋税。”
“妙。”
严鸿提笔蘸墨。
“就叫“徐谦条”吧。”
徐阁老哼了一声。
“不必!老夫不图这个虚名。”
这场对话的深意,三日后才显现。
江南各州突然贴出补充告示:
“凡租种官田满二十年,无拖欠者,其子嗣可优先续租!”
落款处盖着徐谦的私印。
农人们奔走相告。
“徐阁老给咱们撑腰了!”
世家们则面如土色,这条新政,彻底断了他们日后翻盘的念想。
东宫书房,萧景琰举着告示直乐。
“老默!徐阁老这手漂亮啊!”
陈默微笑。
“徐老深耕户部三十年,最懂田亩之道。”
太子突然压低声音。
“听说他和严卿……当年为漕粮的事,在朝堂上打过架?”
陈默轻咳一声。
“殿下,那是先帝朝的事了……”
徐谦的真正杀招,七日后才出鞘。
他忽然上书,请查隐田溯源。
朝堂上,老阁老声如洪钟。
“老臣翻遍旧档,发现江南隐田,半数始于永和初年清丈疏漏……”
他目光如电,直指户部尚书。
“恰是李大人时任户部侍郎时经手的差事!”
李尚书当场瘫软。
这场风波最终以李尚书“致仕”落幕。
徐谦走出大殿时,严鸿在廊下等他。
首辅难得主动开口。
“徐老为何选此时出手?”
徐阁老望着远处田亩司忙碌的官吏。
“树要砍根,人要打七寸。”
他拄着拐杖走远,背影挺拔如松。
秋雨又至,徐谦独自在文渊阁整理旧档。
窗外,几个年轻翰林兴奋地讨论着新田政。
老阁老听着那些朝气蓬勃的声音,微微一笑,提笔在《致仕疏》上添了行字:
“待新田亩册成,臣再请归。”
砚台旁,摆着一块陈旧的户部侍郎印。
那是三十年前,他亲手用过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