热浪在我们之间翻滚。女人的手指还在抽搐,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扯着。她嘴角咧开的弧度更大了,露出一排漆黑的牙齿。
“你逃不掉……”她的声音沙哑,像是从地底爬出来,“他一直在等你。”
我握紧破拆钳,手心全是汗。那个穿风衣的男人又往前走了几步。他的脸还是藏在阴影里,但风衣下摆那片暗红色让我胃里一阵翻腾。
女人脖子上的红线突然剧烈扭动起来,像条活过来的蜈蚣。我看见它顺着她的下巴爬到耳后,又钻进头发里消失不见。
“你们……到底是什么东西?”我的声音透过面罩闷闷的。
男人终于开口了。他的声音出奇年轻,带着点孩子气的轻快:“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?”
我愣了一下。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?
女人忽然发出咯咯的笑声,像是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。她的头歪向一边,颈椎骨发出咔哒一声响。“小火苗……”她喃喃地说,“你的眼睛……真漂亮……”
我背后一阵发凉。小时候那场大火里,救我的人也说过同样的话。
男人抬起一只手。女人脖子上的红线猛地绷直,像根拉满的弓弦。她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,嘴里涌出大团黑血。
“住手!”我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。
男人的手顿了顿,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:“你知道吗?她能活到现在,是因为你的血。”
我脑子里轰地炸开。防护服里的温度更高了,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淌。
女人的身体突然开始冒烟。她身上的皮肤一块块脱落,露出底下暗红色的肉。那些红线顺着她的血管游走,在皮下织成一张密密的网。
“你的眼睛……”男人的声音突然压低,“和当年一样。”
我握破拆钳的手一抖。记忆像潮水般涌来——那天夜里,我蜷缩在废墟里,有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蹲在我面前。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,和我现在看到的一模一样。
女人的身体轰地燃起火焰。她仰头尖叫,声音刺得我耳膜生疼。火舌舔舐着她的骨头,却没有任何焦糊味,只有浓重的铁锈味。
男人往后退了一步。他的身影开始模糊,像是融化的蜡像。“记住今晚。”他说,“我们会再见的。”
“等等!”我冲着他喊,但话音未落,他就消失在了热浪中。
女人最后的骨架轰然倒地。火焰瞬间熄灭,只留下一具焦黑的躯壳。我喘着粗气,看着地上那团灰烬慢慢飘散。
对讲机突然响了:“小陆!你在哪?!”
是队长的声音。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。
“我在……”我张了张嘴,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说。
身后的走廊传来脚步声。我猛地转身,握紧破拆钳。
“别紧张。”是林夕的声音,“是我。”
我松了口气,手心全是汗。她穿着白色防护服,手里拿着个急救箱。
“听说你最后一个出来的。”她说,“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事。”
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防护服。上面全是焦痕,还有几道可疑的红色印记。刚才那个女人按在我面罩上的手指,留下的印痕还在。
“我没事。”我说。
林夕走近了些。她身上的消毒水味混着焦糊味,让我有点头晕。
“你脸色很差。”她说,“要不要去外面透透气?”
我想点头,却突然想起什么。那个穿风衣的男人消失前说的话,还有女人临死前的眼神。
“你怎么了?”林夕皱眉。
我摇摇头:“没事。”
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,忽然伸手碰了碰我面罩上的红印:“这痕迹……有点奇怪。”
我下意识后退了半步。她指尖的温度让我想起女人按在我面罩上的手。
“抱歉。”林夕收回手,“我只是觉得……这颜色很眼熟。”
我盯着她手腕。那里有一道淡红色的疤痕,形状像条蜿蜒的蛇。
“你也……”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。
林夕看着我,眼神有点复杂。她没说话,但我知道她明白我的意思。
对讲机又响了:“小陆!收队!听到没有?!”
我深吸一口气,按下通话键:“收到。”
林夕转身往外走。我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女人留下的残骸,才跟着往外走。脚下的地板还在发烫,每一步都像踩在炭火上。
走出大楼时,天已经亮了。阳光照在脸上,却感觉不到暖意。消防车的警笛声此起彼伏,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。
沈骁站在警戒线外。他看见我出来,点了点头。
“没事吧?”他问。
“没事。”我说。
他打量了我一眼,欲言又止。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,但我现在不想谈。
林夕走过来,递给我一瓶水:“喝点水吧。”
我接过水瓶,指尖碰到她的手。那一瞬间,我好像看见她手腕的疤痕动了动。
我猛地缩回手。水瓶掉在地上,滚到一边。
“怎么了?”林夕问。
我盯着她的手腕。那道疤看起来很正常,但刚才那一瞬,它确实动了。
“没什么。”我说。
沈骁看了我们一眼,转身走了。林夕站在原地,若有所思地看着我。
我弯腰捡起水瓶,拧开喝了口。温水滑过喉咙,却压不住胃里的翻腾。
远处传来尖叫声。我转头看去,只见几个消防员正从废墟里抬出一具尸体。尸体的手腕上,隐约能看到一道暗红色的线。
我攥紧水瓶,指节发白。
林夕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你还好吗?”
我点点头,却不敢看她的眼睛。
我盯着林夕手腕上的疤痕。那形状太奇怪了,像是活过来的蚯蚓在皮肤下游走。
沈骁走远了。消防车的警笛声像钝刀子割着耳膜。我咽下口水,发现喉咙里全是铁锈味。
“你真没事?”林夕的声音有点发颤。
我摇头。女人烧焦的气味还在鼻腔里盘旋,混合着她身上那股消毒水味。我突然想起什么——火灾现场不该有消毒水味。
她跟着我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腕,脸色突然变了。那只手飞快地缩进袖子里,像是被烫到似的。
“你早就知道对不对?”我把声音压低,“那个男人说的血……还有红线。”
林夕后退半步,撞上了消防车。金属车身上还沾着女人燃烧后的灰烬,飘起来落在她肩头。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她的呼吸急促起来,“你太累了,该休息。”
我不动。面罩上那个红印开始发烫,像烙铁贴在脸上。我想起女人临死前说的话,还有那个男人最后的眼神。
远处又传来尖叫声。这次更近了。几个消防员从废墟里跑出来,手里举着什么东西。我看不清,但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。
林夕突然抓住我的胳膊:“我们得走了。”
她的手劲大得吓人。我挣开她的同时,瞥见她袖口滑出一截暗红色的线。和女人脖子上的一模一样。
我倒吸一口冷气。她立刻松开手,但已经晚了。那截红线正在她皮肤下游走,像条冬眠苏醒的蛇。
“解释。”我握紧破拆钳,指节发白。
林夕的脸色煞白。她张了张嘴,还没说话,对讲机又响了。
“小陆!快来B区!出事了!”
我盯着林夕。她咬住嘴唇,嘴角渗出血珠。那道疤痕突然完全消失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“跟我来。”她说完就往反方向跑。
我愣了几秒,追上去。脚下的灰烬还在发烫,踩碎时发出骨头断裂的声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