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所就读的高中,原先本来名不见经传,甚至有些臭名昭著,不招人待见,大约师生关系也仅分两种:一种是雷轰电闪地压制,仿佛乌云笼罩于学生头上,无论愚贤不肖,一律采取商君的管辖施;另一种则约莫是以圣人的慈悲、博爱的胸怀,以所谓“天下无不可教化者”,和风细雨,妄图唤醒青年放荡内心的一点规循,然则徒然,可悲地为群生侮弄了。这便是我对我故校的大体印象。
毕业后便近乎淡忘了,找了份工作,对于高中的牛鬼蛇神敬而远之。不过偶尔能听到一点消息。
“诶,你知道吗?本市的五中,咦,好像是你的母校近来被列为重点中学了。”
“A君,今年本市有近一半的本科生来自那个五中,好像有传言说一中要并进去了。”
这却实在出乎我的意料,那群二流儿怎地被改造成社会精英了呢?
S君在本该教育行业中任要职,由于我主要从事报告类工作,而最近五中成果频出,一来二去便熟识了。S君平易近人,言语温文尔雅,看上去极平和的。他大力推崇“新式教育”,虽然对我来说莫名其妙,但在先生们中大受欢迎,好像是敦促学生自主学习,予以一定的自由空间。
我一边听得云里雾里,埋头记下要点,打算回去整理,一想到又到了这个我原当作财富的地方,心中不免有些反感。透过窗户隐隐望见一排头颅排列在教室中,面对着黑板,脸上显出淡然的神情,亦或说僵硬,也难怪,我那个时代在检查团不速而至的时刻,他们也应该被叮嘱了“不要给学校丢脸”之类的话。
S君眯起双眼,仿佛认为让我感到了满意,我挤出一个假笑,从容地扫视周围的布置,确实同我学生时代太不相同。垃圾分类、值日安排以及量化同我以往观摩过的学校有过之而无不及。甚而可以见到公开的检讨书。
“学生们愈发自觉了。”我随意应和一句,“贵校有没有什么相关的秘诀?”
S君则似乎无视了我的提问,转而开始阐述教育的改造性作用,用专业术语叫“transformative training”,眉飞色舞。偶又见到我故时的恩师B君在教学楼的走廊里散步。他没有立即认出我。但S君很快道出了我的姓名,继而听到:“是A君啊”诸如此类的恭维话。A君是那种朴实无华的人,授课风格也较为简单,从不使用课件和戒尺,却能将知识讲得深入浅出,引人入胜。
S君似乎要略过必要的寒喧,我则对其说:“这是我以前的老师呢,正好聊聊。”他便不再说下去,托辞离开了。
“学校的绿化带仿佛很干净,一点垃圾也没有。”
“正是,从那时学校变了许多。”A君颇有感慨地说道,
“学生还好教吗?”我开玩笑地问。
“还行吧。”
“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吗?”
他神色严肃起来,看了一眼远处S君的背影,略显神秘地指了指上空。
。一个灰色的独眼怪物,原来正监视着一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