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方小镇的阳光刺得人眼睛发痛。萧屿汕坐在租来的黑色轿车里,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酒店就在对面,一栋白色的四层建筑,被棕榈树环绕着。顶楼最右侧的套房窗帘紧闭,就像过去三天一样。
后座上的望远镜已经有些发烫。萧屿汕第三次查看时间:下午4点23分。按照前两天的规律,那个女人应该快来了。
果然,4点30分整,一辆银色轿车停在酒店门口。下来的女人约莫三十出头,棕色短发,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。她手里拎着一个药店的塑料袋,熟门熟路地走进酒店。
萧屿汕的指节泛白。又是她。连续三天,同一时间,同样的药店袋子。
他举起望远镜,对准顶楼套房的阳台。五分钟后,窗帘拉开,沈晏辞出现在阳台上。三年了,萧屿汕的喉咙发紧。沈晏辞的头发比记忆中长了许多,随意地扎在脑后,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,身形也比从前瘦削,但那挺拔的站姿,那微微昂起的下巴——绝对是他。
阳台门再次打开,那个女人走了出来,手里端着两杯茶。她说了什么,沈晏辞微微一笑,接过茶杯。那个笑容像刀子一样扎进萧屿汕的胸口——沈晏辞很少对人笑,即使是假笑。
女人伸手为沈晏辞整理了一下衣领,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次。萧屿汕的呼吸停滞了一秒。在他的记忆中,只有自己有过这种特权——为沈晏辞整理衣着。
望远镜里,沈晏辞没有躲开,反而低头对女人说了句什么。太远了,听不清,但那亲密的距离让萧屿汕胃部绞痛。
"谁允许你碰他的..."萧屿汕低声呢喃,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。
他放下望远镜,从副驾驶座上拿起一个文件夹。里面是这三天来收集的所有信息:女人叫林芮,34岁,小镇诊所的医生,未婚,租住在酒店两条街外的公寓。每天下午来"看诊",停留约两小时。
"看诊"。萧屿汕冷笑。什么样的看诊需要整理衣领?需要共进晚餐?需要在阳台上并肩看日落?
他翻到沈晏辞的资料页——化名"陈默",登记为酒店长期住客,极少出门,拒绝客房服务,只允许林医生定期拜访。酒店员工说他"身体不好,需要静养"。
萧屿汕的指尖抚过资料上沈晏辞的偷拍照。即使在模糊的监控画面里,那个侧影也让他心跳加速。三年了,他找遍了半个地球,而沈晏辞却在这里,让另一个女人碰他。
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突然从窃听器里传来。萧屿汕猛地抬头——他昨天在酒店阳台下方安装的定向麦克风捕捉到了室内的声音。
"药...给我..."沈晏辞的声音断断续续,夹杂着咳嗽。
"慢点,别急..."林芮的声音,"这次的抗生素副作用比较大,可能会..."
"没关系...总比...咳咳...比疼死好..."
一阵玻璃碰撞声,然后是沈晏辞压抑的呻吟。萧屿汕的胸口发紧。沈晏辞病了,而且病得不轻。这解释了药店的袋子,解释了医生的频繁造访,但解释不了那些亲密的举动。
除非...他们之间不止医患关系。
窃听器里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,然后是林芮温柔的安抚:"躺下吧,我帮你按摩一下太阳穴。偏头痛又犯了是不是?"
沈晏辞没有回答,但接下来长长的叹息说明他默许了。萧屿汕想象着那个画面——林芮的手指穿过沈晏辞的黑发,按摩着他紧绷的太阳穴。曾经,这是只有他能做的事。
指间的钢笔"啪"地折断,墨水溅在西装裤上。萧屿汕盯着那团蓝色的污渍,突然笑了。一个计划在脑海中成形——既然沈晏辞宁愿找个陌生女人照顾也不愿回来找他,那他只好采取更直接的方式了。
日落时分,林芮离开了。萧屿汕看着她驾车远去,然后走进酒店。前台是个年轻女孩,看到他的瞬间眼睛亮了一下。
"先生需要办理入住吗?"
萧屿汕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:"我想租顶楼套房隔壁的房间。听说视野很好?"
女孩面露难色:"抱歉,那间已经有人住了..."
"我明白。"萧屿汕从钱包取出一叠钞票,轻轻放在柜台上,"但我真的很喜欢高处的房间。也许你能帮我想想办法?"
十分钟后,他拿到了房卡。不是隔壁,但同层,距离沈晏辞的套房只隔三个门。足够了。
房间比想象中干净,但装修老旧。萧屿汕径直走向连接阳台的玻璃门——如他所料,所有阳台都是相连的,只有低矮的栏杆分隔。
他拉上窗帘,只留一条缝隙观察对面。沈晏辞的阳台门关着,窗帘紧闭,但灯还亮着。萧屿汕从行李箱取出更精密的监听设备,贴在共用墙壁上。
沙沙的电流声中,他捕捉到水龙头的声响,然后是沈晏辞压抑的咳嗽。一声闷响,像是什么东西倒在地上。萧屿汕的肌肉绷紧,差点就要冲出去,但随即听到沈晏辞低声咒骂,和摸索药瓶的声音。
放松下来的瞬间,萧屿汕才意识到自己满手是汗。三年了,他的身体还记得如何为沈晏辞紧张,即使理智已经决定要恨他。
夜深了,小镇渐渐安静下来。萧屿汕坐在黑暗中,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显示着酒店平面图和周边地图。他标记了每一个监控摄像头,每一条可能的路线,甚至计算了从套房到地下停车场的最快方式。
计划很简单:等待林芮下次来访,跟踪她获取更多信息;摸清沈晏辞的日常规律;准备药物和车辆;然后,在最合适的时机,带走他。
不是请求,不是商量,而是直接带走。就像沈晏辞当年在那个雨夜带走他一样。
屏幕的光映在萧屿汕脸上,勾勒出冷硬的轮廓。三年的寻找,三年的等待,换来的是沈晏辞和别人亲密无间的画面。够了。如果沈晏辞不肯自愿回来,那他只好用强制手段。
清晨五点,一声轻微的响动惊醒了浅眠的萧屿汕。监听器里传来开门声——不是套房正门,是阳台。他悄声移到窗边,透过缝隙看到沈晏辞站在阳台上,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睡衣。
月光下,沈晏辞的身影几乎透明。他扶着栏杆,肩膀微微颤抖,像是在无声地哭泣。萧屿汕的呼吸停滞了。他从未见过沈晏辞哭,即使在最痛苦的时候。
沈晏辞突然抬头,直直地看向萧屿汕所在的方向。有那么一瞬间,萧屿汕确信自己被发现了。但沈晏辞的目光穿过了他,投向更远的夜空。
"屿汕..."夜风送来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,"对不起..."
萧屿汕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。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?在他找了三年之后?在他看到那个女人碰你之后?
沈晏辞在阳台上站了很久,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回到房间。萧屿汕一直看着,直到确认他安全回到床上,才允许自己闭眼休息一会儿。
上午十点,酒店电话惊醒了他。前台通知有人找。萧屿汕警觉起来——没人知道他在这里。他小心地开门,却发现是快递员,送来了一个包裹。
包裹里是他订购的特殊药物——强效镇静剂,足够让一个成年男性昏迷四小时而无副作用。还有注射器、束缚带和其他必需品。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。
下午四点,林芮准时出现。萧屿汕站在窗帘后,用长焦镜头捕捉她和沈晏辞的每一个互动。今天她穿着淡蓝色连衣裙,比平时更正式。沈晏辞也比昨天精神些,甚至换了件浅灰色衬衫。
最让萧屿汕难以忍受的是告别时的拥抱。林芮自然地张开双臂,沈晏辞犹豫了一秒,然后接受了这个拥抱,甚至轻轻拍了拍她的背。
镜头后的萧屿汕面无表情,但手中的玻璃杯突然碎裂。血和红酒混在一起,滴在地毯上,像一朵朵小小的红花。
"再忍忍..."他对自己说,舔掉掌心的血,"很快他就只属于你了。"
当晚,萧屿汕开始准备安全屋——一栋位于海边悬崖上的独栋别墅,离小镇二十公里,没有邻居,没有监控。地下室被他改造成了舒适的卧室,窗户都装了防盗网,门锁只能从外部打开。
"你会喜欢那里的,晏哥。"萧屿汕一边调试暖气一边自言自语,"面朝大海,安静无人打扰。只有我们两个。"
回到酒店已是深夜。萧屿汕刚走出电梯,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从沈晏辞的套房传来。他贴在门上,听到林芮的声音:
"就因为他?那个你梦话里叫了三年名字的人?"林芮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,"沈默,或者说...沈晏辞,你到底在怕什么?"
一阵沉默。然后沈晏辞轻声说:"怕他看见我这样。"
萧屿汕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"你宁愿死在这里,也不愿让他知道你病了?"林芮问出了萧屿汕心中的疑问。
"尤其是病了。"沈晏辞苦笑,"屿汕他...会做傻事。"
"比如?"
"比如放弃一切来照顾一个废人。"沈晏辞的声音越来越低,"他值得更好的...我宁愿他恨我..."
脚步声接近门口,萧屿汕迅速闪身躲进消防通道。林芮怒气冲冲地走出来,一边走一边打电话:"对,明天上午来接我...不,不是诊所,直接去机场..."
萧屿汕眯起眼睛。看来医生要出远门。真是...
计划可以提前了。
回到房间,萧屿汕检查了所有装备。镇静剂、注射器、手套、车钥匙...一切就绪。明天林芮离开后,他就行动。
他最后看了一眼偷拍的沈晏辞照片——消瘦的侧脸,低垂的眼睫,微抿的嘴唇。三年了,他终于要再次触碰那张脸,即使是以最极端的方式。
"这次你不会再逃走了,晏哥。"萧屿汕对着照片轻声道,"我保证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