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顺着"沈氏集团"的金属招牌滑落。萧屿汕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,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城市轮廓。三年了,这座城市的轮廓变了,沈氏大厦的logo变了,连他眼角都多了几道细纹。只有这场雨,和心里那个空洞,一如既往。
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,最上面是一份收购南方某海滨小镇酒店的提案。萧屿汕随手翻了几页,正准备签字拒绝,突然停住了——提案附件里有一张酒店外景照片,角落的露天咖啡厅里,一个模糊的侧影让他呼吸停滞。
那个低头看报纸的男人只露出半边脸,但那个下颌线条,那微微垂落的黑发,还有拿咖啡杯的姿势,这是沈晏辞特有的习惯。
萧屿汕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照片,仿佛能透过纸面触摸到那个身影。三年间,他见过无数相似的背影,在机场、在街头、在异国的海滩,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。但这次不一样。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:这就是他。
"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?"萧屿汕按下内线电话,声音比想象中更加沙哑。
秘书很快回复:"上个月15号,林经理实地考察时拍的。有什么问题吗,萧总?"
"把摄影师叫来。现在。"
挂断电话,萧屿汕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牛皮纸袋,倒出里面的物品——一枚袖扣、半张烧焦的纸条、几颗已经干了的药丸。这些都是沈晏辞留下的痕迹,三年来他像收集圣物一样保存着。
摄影师是个年轻人,紧张地站在办公桌前:"萧总,照片有什么问题吗?"
萧屿汕指向那个模糊的身影:"这个人,你有印象吗?"
摄影师凑近看了看,摇头:"没有特意注意。那家咖啡厅客人不少..."
"查一下你的原始照片,看有没有更清晰的角度。"萧屿汕的声音平静,但指节已经因握拳太紧而发白,"尤其是15号前后几天的。"
"这个...可能需要点时间..."
"我给你三小时。"萧屿汕抬眼,那目光让摄影师不自觉地后退半步,"还有,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。"
摄影师匆忙离开后,萧屿汕回到窗前。雨还在下,模糊了整座城市,却让三年前的记忆越发清晰——沈晏辞最后留给他的字条,安全屋里那个用肥皂写在镜子上的"对不起",还有那张最终将他引向死胡同的船票。
翡翠号启航那天,萧屿汕混上了船。但VIP舱7219住的是一位带着两个孩子的中年富商,声称这舱位是临时升级的。船上的线索断了,之后的三年,沈晏辞就像人间蒸发一样。
萧屿汕没有放弃。他接手了沈氏,表面上经营正当生意,暗地里却用尽一切资源寻找沈晏辞的下落。每个月都有新的情报,每一个相似的身影都会让他飞越半个地球确认。失望成了习惯,但习惯不等于放弃。
"萧总。"秘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,"林经理想见您,关于南方那个收购案..."
"让他进来。"
林经理是个精干的中年人,手里拿着厚厚一叠文件:"萧总,这个小镇虽然不大,但旅游资源丰富。酒店位置绝佳,只是经营不善..."
萧屿汕心不在焉地听着,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照片上。为什么是南方?沈晏辞一向讨厌炎热和潮湿。如果他真的想消失,应该去北欧或者加拿大才对。
"...最特别的是,酒店后面有一片私人海滩,非常适合..."
"私人海滩?"萧屿汕突然打断他。
"是的,属于酒店专属区域,非常安静。"
安静。隐蔽。易于监控进出人员。完全符合沈晏辞的选择标准。
"安排飞机,明天一早我去实地考察。"萧屿汕说。
林经理明显愣了一下:"这种小事不需要萧总亲自..."
"我坚持。"
林经理离开后,摄影师终于回来了,手里拿着一个U盘:"找到了!14号的照片里有个更清晰的角度。"
电脑屏幕上,那个模糊的侧影变得清晰了许多——男人正在看报纸,黑发比三年前长了些,随意地扎在脑后,左腕上戴着一块萧屿汕从未见过的表。不是沈晏辞惯常的,而是一块普通的潜水表。
但最让萧屿汕心跳加速的是男人拿咖啡杯的右手——无名指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。那是三年前在安全屋,沈晏辞用碎玻璃自残时留下的。
"就是他。"萧屿汕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摄影师困惑地看着他:"萧总认识这个人?"
萧屿汕没有回答,只是问:"照片能放大吗?我想看看他在读什么报纸。"
放大后的图像像素化了,但报头仍可辨认——《海滨日报》,一份只在那个南方小镇发行的当地小报。日期是2024年4月14日。
"还有更多吗?"
摄影师摇头:"就这两张拍到了他。不过..."他犹豫了一下,"酒店前台说,有个长住客很像您描述的样子,住在顶楼套房,几乎不出门,连打扫都不让服务员进去。"
萧屿汕的指尖轻轻触碰屏幕上的脸庞:"三年了...终于..."
当晚,萧屿汕独自在办公室整理行装。一把手枪,两个弹夹,几件换洗衣物,还有那个装着沈晏辞遗物的牛皮纸袋。他不需要更多了。
窗外,雨停了,城市的灯火在湿润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明亮。萧屿汕从书柜深处取出一瓶珍藏的威士忌——沈晏辞最喜欢的牌子,三年来他一直没舍得开。
倒了两杯,一杯放在办公桌对面,一杯自己举起。
"敬重逢,哥。"萧屿汕对着空椅子轻声道,然后一饮而尽。
另一杯酒他原封不动地留在那里,就像这三年来他为沈晏辞保留的位置——沈氏的实际掌控者,却始终以"代理总裁"自居;住在沈宅,却从未踏入主卧一步;每个重大决策前,都会下意识地望向身侧,仿佛那里还站着一个人。
清晨五点,萧屿汕的私人飞机准备就绪。临行前,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,确保手枪上好了保险。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——一个健康的沈晏辞?还是病情加重的病人?亦或只是一个残酷的巧合?
不重要。无论如何,这次他不会再让沈晏辞逃走了。
飞机冲上云霄时,朝阳正从东方升起,将云海染成金色。萧屿汕靠在窗边,想起三年前沈晏辞在监听器里说的最后一句话:"找到他..."
"我找到了,晏哥。"萧屿汕对着窗外低语,"这次轮到我来带你回家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