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末的风带着海腥味,第一次卷进苏晚的画室时,她正蹲在地上捡碎玻璃。画架倒在墙角,刚完成的海景油画被划开一道长口子,像道狰狞的伤疤。
“需要帮忙吗?”清冽的男声在门口响起。苏晚抬头,看见个穿白衬衫的男人,袖口卷到手肘,露出小臂上淡淡的疤痕。他身后的玻璃窗映着翻滚的乌云,眼看就要下雨。
男人叫陆承宇,是隔壁新搬来的建筑师。他帮苏晚扶起画架,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,像海风掠过发烫的礁石。“台风天不关窗?”他笑着指了指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窗帘,“这栋老楼的窗户锁早就锈了。”
那是他们第一次说话。此后苏晚总在画室闻到松木香气——陆承宇在隔壁打磨模型,木屑混着风从窗缝钻进来。他会端来热咖啡,看她对着画布发呆;她会把烤糊的曲奇塞给他,听他讲图纸上的线条如何变成高楼。
秋风转凉时,陆承宇带她去了海边的废弃灯塔。螺旋楼梯积着落叶,登顶时夕阳正沉入海面,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“小时候我总来这儿。”他指着远处的防波堤,“我爸是灯塔管理员,他说风会带来远方的消息。”
苏晚的画里开始出现灯塔、白衬衫和带着松香的风。她画陆承宇低头看图纸的侧脸,画他指尖的铅笔如何在纸上游走,画他讲述往事时眼里闪烁的光。这些画被她藏在画室最深处,像藏着不敢说出口的心事。
变故来得像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。陆承宇接到调令,要去另一座城市主持新项目。他来告别那天,苏晚正在画最后一笔——灯塔下相拥的剪影。画框还没干,颜料顺着木纹晕开,像止不住的眼泪。
“这个给你。”陆承宇递来个木盒,里面是座微缩灯塔模型,塔顶装着小小的LED灯,“通电后能亮一整夜,像我爸当年守着的那盏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轻得像风,“我会回来的,等项目结束。”
他走那天刮着深秋的寒风,苏晚没去送。她站在画室里,看着模型灯塔的光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光斑,突然发现画里的灯塔一直朝着陆承宇离开的方向。
冬天来临时,苏晚的画展意外走红。最受欢迎的作品叫《风的方向》,画中灯塔的光穿过层层云层,在海面上铺出银色的路。画展结束那天,她收到个匿名包裹,里面是张照片——陆承宇站在她画中的灯塔下,背后是初升的朝阳,照片背面写着:“风说,它把我吹回来了。”
画室的窗户突然被推开,带着暖意的风吹进来,卷起桌上的画纸。苏晚转身,看见陆承宇站在门口,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,笑容像那年夏末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明亮。
风穿过走廊,穿过敞开的窗户,吹动画架上未完成的画布。这一次,画里的灯塔终于等来了归航的人,而所有藏在风里的心事,都在阳光里轻轻舒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