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皇号的引擎声渐渐放缓，像是被这片海域的沉郁气息扼住了喉咙。袁云轩扶着储物间的金属门框往外探了探，视线瞬间被浓稠的白雾裹住——原本还能勉强看清的海平面彻底消失，只有船舷灯的光晕在雾里晕开一圈模糊的黄，像被墨染过的宣纸，连光线都变得滞重。
海水的颜色变了。不再是夜航时的深黑，而是透着一种近乎墨绿的暗蓝，浪尖翻涌时，能看到水下似乎有细碎的光斑闪烁，却又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。空气里的咸湿味更重了，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类似腐朽贝壳的腥气，冷不丁吸进肺里，带着刺骨的凉意。
“是这里了。”凯撒靠在墙边，声音依旧虚弱，却难掩眼底的复杂，“亚特兰蒂斯遗址的上方海域，永远会笼罩着这样的雾。”他耳尖的淡蓝鱼鳍轻轻颤动，似乎在感知着什么，“海水里的水元素……很混乱，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过。”
凯米拉站在窗边，指尖贴着冰冷的玻璃，蓝发垂落在肩前，发梢的水光竟与窗外的雾气相呼应，微微发亮。她没说话，只是殷红的眸子盯着雾中的海面，像是能穿透那层厚重的白，看到海底沉睡的秘密。
就在这时，袁云轩的手机震了起来，是公输拓的消息，连着发了三条，语气里满是急促：
【船底中段货舱！我找到三处炸药！是人界的高爆型号，用的是机械定时器！】
【我被人盯梢了！两个穿黑西装的，身上有灵力波动是寄灵人，一直在货舱附近绕！】
【马修的人好像在往宴会厅赶，不知道要干嘛！你那边怎么样？凯撒救出来没？】
袁云轩的眉头瞬间拧紧。人界高爆炸药，机械定时——这比灵力驱动的炸药更难处理，一旦触发，没有灵力结界能轻易阻拦。而且公输拓被盯梢，意味着马修早就布好了眼线，他们的行动根本没脱离对方的掌控。
“公输拓找到炸药了，但被寄灵人盯上了。”袁云轩把消息递给凯撒和凯米拉看，“船底中段货舱，三处，都是人界的型号。”
凯撒扶着墙，勉强站直身体：“马修要炸船……他是真的想按照他说的那么干。”
凯米拉抬起头，殷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：“炸药的定时器，能拆吗？”
“公输拓懂机械，但他被盯梢，根本没机会动手。”袁云轩沉声道，“得想办法引开那些人，让他有时间拆弹。”
话音刚落，甲板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尖叫，像被什么东西刺破了空气，瞬间穿透了厚重的雾，钻进船舱里。那尖叫里满是惊恐，一声接着一声，很快就乱成了一团，还夹杂着东西破碎的“哐当”声、桌椅倒地的“轰隆”声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袁云轩立刻往甲板方向跑，凯撒也咬着牙跟上，凯米拉紧随其后，三人穿过狭窄的走廊，沿途能看到惊慌失措的宾客往船舱里躲，有的甚至摔在地上，没人敢回头看甲板上的情况。
刚冲上甲板，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，比海水的咸腥更重，带着腐朽的黏腻感。袁云轩抬手拨开眼前的雾，视线瞬间被前方的景象钉住——
雾里，不知何时爬上来了十几个“东西”。它们体型高大，比普通成年男性还高半个头，浑身覆盖着暗灰色的鳞片，鳞片边缘卷着，像是长期缺水而干裂，在灯光下泛着死气沉沉的光。它们的手是蹼形的，指缝间连着灰黑色的膜，指甲尖锐如钩，正狠狠砸向甲板上的青铜海神雕像。
“哐！”雕像的手臂被砸出一道裂痕，碎石飞溅，那怪物却像是没看见一样，又转而掀翻了旁边的露天餐桌，水晶杯、银质餐具摔在地上，碎成一地狼藉。
但奇怪的是，这些怪物只毁东西，不伤人。有个宾客没来得及躲，摔倒在怪物脚边，那怪物只是低头看了一眼，随即转身去砸另一边的栏杆，根本没碰他分毫。
“那是什么？！”凯撒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，他死死盯着那些灰鳞怪物，碧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熟悉感，却又抓不住源头，“海兽？不对，它们的形态……”
凯米拉没说话，只是攥紧了手指，指尖的水光更亮了些，殷红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快的复杂情绪，像是惋惜，又像是警惕。
混乱中，马修带着一群穿黑西装的保镖冲了上来，他依旧是那副镇定的模样，甚至还对着惊慌的宾客张开双臂，试图安抚：“大家别慌！只是几只误入航线的海兽，我们的保镖会处理掉它们，保证大家的安全！”
他身后的保镖立刻围了上去，却不是攻击那些灰鳞怪物，而是将宾客往宴会厅的方向驱赶。有个宾客不愿意动，大声质问：“海兽？哪有海兽长这样的！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？”
马修脸上的笑容淡了些，语气却依旧温和：“先生，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，宴会厅更安全，我们先去那里集合，等处理完海兽，我会给大家一个解释。”
说着，他对身边的一个保镖使了个眼色。那保镖立刻上前，看似是搀扶，实则是强行将那个宾客往宴会厅拖。其他保镖也纷纷行动，借着“保护”的名义，把甲板上、走廊里的宾客都往宴会厅赶——尤其是那些穿着考究、一看就是各界精英的人，更是被重点“关照”。
袁云轩瞬间明白了马修的心思：他是想趁乱，把所有重要人物都集中到一个地方，方便后续操控！
“不能让他把人都赶到宴会厅！”袁云轩压低声音对凯撒说，“我们得先找到公输拓，拆了炸药，不然等他把人集中完，就是鱼死网破的时候！”
凯撒点了点头，刚想迈步，却因为长时间缺水和之前的实验，腿一软，差点摔倒。袁云轩赶紧伸手拽住他的胳膊，架着他往楼梯口走：“撑住，找到公输拓，我们就能想办法离开这里。”
“等等。”凯米拉突然开口，她指了指左边的应急楼梯，“别走主楼梯，马修的人已经在那边守着了，左边这个是备用楼梯，刚才我引开他手下的时候看过，没人。”
袁云轩愣了一下，看向左边的楼梯口。那楼梯口藏在甲板的角落，被一个巨大的救生艇挡住了大半，确实不容易被发现。他疑惑地看向凯米拉：“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备用楼梯？还知道没人守？”
凯米拉眨了眨殷红的眼睛，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：“刚才引开那些人的时候，绕着船走了一圈，顺便摸了摸路线。”她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放心，我没骗你们，现在主楼梯那边，至少有三个寄灵人在盯着，我们过去就是自投罗网。”
袁云轩盯着她看了几秒，没再追问。眼下确实不是纠结凯米拉身份的时候，左边楼梯既然没人，就先从那里走。他架着凯撒，跟着凯米拉往左边楼梯口走，雾越来越浓，连身边人的轮廓都变得模糊起来，只有凯米拉发梢的水光，像个小小的灯塔，指引着方向。
刚走到楼梯口，就听到上方传来脚步声——是马修的手下在巡逻。凯米拉立刻拉着袁云和凯撒躲到救生艇后面，屏住呼吸。那脚步声在楼梯口停了几秒，似乎在观察周围，然后又渐渐远去。
“呼……”袁云轩松了口气，刚想起身，就听到凯撒低声说：“那些怪物……有点不对劲。”
“怎么了？”袁云轩问。
凯撒皱着眉，目光望向雾中那些还在毁东西的灰鳞怪物：“我总觉得……它们身上的气息，有点熟悉，但又说不上来。像是……和我同源，却又彻底扭曲了。”
凯米拉的身体僵了一下，却没回头，只是催促道：“别想了，再不走，巡逻的人就回来了。”
袁云轩没再多问，扶着凯撒钻进了楼梯间。楼梯间里没灯，只有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微弱光线，脚下的台阶积着一层薄灰，显然很久没人用了。凯米拉走在最前面，脚步很轻，却异常笃定，像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。
“公输拓说他在船底中段货舱附近，我们从这里下去，应该能直接到负二层，离货舱不远。”袁云轩一边走，一边拿出手机，想给公输拓发消息，却发现信号格只剩下一格，消息根本发不出去。
“这里信号被屏蔽了。”凯米拉头也不回地说，“马修在船上装了信号干扰器，只有宴会厅和驾驶舱能正常通讯。”
袁云轩收起手机，心里的凝重更甚。马修的准备太充分了，从炸药到信号屏蔽，再到寄灵人保镖，每一步都算计好了，就等着把所有人都困死在这艘船上。
就在这时，楼下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，像是有人在撬动什么东西。袁云轩立刻停下脚步，示意凯撒和凯米拉安静。那响动越来越近，接着，一个熟悉的声音压低了传来：“谁在上面？”
是公输拓的声音！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