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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九章 船坞凶案

江南断案录

泉州的立冬,咸腥的海风卷着木屑掠过“通海船坞”的栈桥,船主郑海山被发现死在刚下水的“福顺号”货舱里,额头有钝器击打的伤口,身下的木板浸着暗红的血迹,手中紧攥着半块船板,板上的桐油里混着些暗绿色的碎屑——是“箭毒木”的树皮,这种树的汁液有剧毒,人称“见血封喉”,多生于南洋,船坞虽常用南洋木材,却极少接触这种剧毒木料。

“太祖母,验尸格目已备好,”砚礼踩着潮湿的船板,将格目铺在货舱的木箱上,“郑船主死于颅骨碎裂,但伤口边缘的皮肤呈青紫色,是箭毒木中毒所致,毒液随血液蔓延,加速了死亡。更奇怪的是,福顺号的船底被人凿了个小孔,用松香暂时封住,若出海后松香融化,船会在三日内沉没,而船上的淡水舱里掺了‘巴豆’粉末,船员若饮用,会腹泻不止,显然是有人要让整船人葬身海底。”

赵昕坐在船坞的账房里,翻看着通海船坞的《造船账簿》。账簿上记录着福顺号的用料清单,其中“船底板”一栏写着“铁力木”,却在页脚用小字标注“代用”,而采购记录显示,船坞上个月从南洋商人手里买过一批“低价硬木”,卖家正是与郑海山有生意纠纷的林万通。“箭毒木的汁液与桐油混合,毒性会附着在木材表面,”她用银针挑起船板上的桐油,“你看这油膜下的绿色斑点,是箭毒木汁液氧化后的痕迹,凶手显然是在给船板刷桐油时,故意混入了毒液,而郑船主发现船底被凿,检查时被人用涂了毒液的船桨击晕,再补上致命一击。”

沈棠正检查船坞的木料堆,堆里的铁力木整齐码放,却在角落发现了几根箭毒木的残料,木料上有“火烙印”——是林万通商号的标记。“木料堆的帆布下藏着一把凿子,”她用镊子夹起凿子,上面的木屑与船底小孔的木屑成分相同,“凿子的木柄上缠着‘麻绳’,绳结是林万通船上特有的‘双环结’,这种结法在泉州船坞很少见。而且,帆布上的霉斑里有‘龙脑香’的成分,这是林万通的船常用的香料,用来掩盖木材的异味。”

南洋商人林万通带着两个伙计赶来,此人穿着丝绸短衫,腰间挂着象牙腰牌,见到郑海山的尸体时假意惋惜:“郑兄的福顺号本是泉州最快的船,怎么会出这种事?前几日还说要跟我合伙跑一趟吕宋,没想到……”

“林老板倒是对福顺号很熟悉,”苏锦熙突然指着他的鞋底,“你鞋上沾着的是货舱里的‘樟木屑’——这是用来防蛀的,可你说今早没上过船。而且,你腰牌的挂绳上沾着松香,与封住船底小孔的松香成分完全相同,要不要让砚礼比对一下凿子上的指纹?”

林万通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,挥手想让伙计动手,砚礼早已让人围了上来,从他伙计的包里搜出一封书信,是写给船上厨子的:“开船后伺机投巴豆,事成之后,分你三成货。”“你与郑海山争夺南洋航线,”沈棠展开书信,指着上面的日期,“便怀恨在心,买通船坞的木工,用箭毒木冒充铁力木,又让人凿穿船底,本想等船出海后神不知鬼不觉,没想到郑海山提前发现了船底的洞,你只能亲自下手,用涂了毒的船桨杀了他,想用松香和巴豆掩盖罪行,可惜樟木屑沾了你的鞋底,腰牌也留了松香。”

赵昕让人取来箭毒木汁液、桐油、巴豆粉,在瓷碗里混合,果然冒出刺鼻的气味,液体滴在猪肉上,瞬间变成青黑色。“这毒药本是你从南洋土著那里买来的,”她将瓷碗放在船底的小孔旁,“你以为大海能吞没证据,却忘了船板会记下所有的罪恶,就像海浪会冲上岸所有的秘密。”

涨潮时,林万通和被买通的木工被押往泉州府衙,福顺号的船底被重新修补,淡水舱的水全部更换,砚礼在船坞的空地上种上“解蛊草”——这种草能中和多种南洋毒素,叶片在阳光下会显出“海疆清明”四个字。

苏锦熙站在福顺号的甲板上,看着船工们重新给船刷漆,桐油的清香混着海风,像在涤荡这场被玷污的航行。她忽然想起当年在归墟看渔船出海的日子,那时的船板上刻着渔民的祈愿,如今的货舱里却藏着商人的歹心,变的是人心,不变的是草木见证是非的本真。

“你看这涨潮的海面,”赵昕递给她一杯椰酒,“再深的海底,也藏不住见不得光的事。”

沈棠将《造船账簿》交还给郑海山的儿子,簿子上的字迹虽被海水洇过,却依然能看清“造船如做人,根基要稳”八个字。“就像这海船,”她轻声道,“行的是浪,载的是信,少了诚信,再大的船也会翻。”

暮色里,通海船坞的号子声重新响起,福顺号在夕阳下泛着金光,解蛊草的清香混着桐油的气息,在泉州港回荡,像在诉说一个古老的道理:船能渡海,亦能藏祸,而造船人的责任,就是让每一块船板都干干净净,对得起海上的风浪与岸上的期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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