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州的小暑,梅雨浸透了“锦绣庄”的青石板路,绣庄老板柳月娘被发现死在绣架前,胸口插着一把绣花剪刀,鲜血染红了未完成的“百鸟朝凤”绣品,丝线缠绕着她的指尖,像被强行扯断的锦绣。苏锦熙俯身查看绣品,银针穿透的布面上沾着几点暗红的血渍,其中混着一丝极淡的“曼陀罗”香气——这种花的汁液有迷幻作用,常被混入香料,却极少出现在绣庄的丝线里。
“太祖母,尸身查验清楚了,”砚礼用银镊子夹起一缕缠绕在剪刀上的丝线,“柳老板胸口的伤口虽深,但并非致命伤,她的指甲缝里有丝线的碎屑,口鼻处残留着曼陀罗的花粉,瞳孔放大,是被迷晕后才遭刺杀的。更奇怪的是,她绣架上的丝线里混着‘孔雀石’粉末——这种矿石有剧毒,磨成粉掺入丝线,长期接触会慢性中毒,而柳老板的账本上记录着近三个月采购了五斤孔雀石粉,用途却写着‘染料’,这用量远超寻常染色所需。”
赵昕坐在绣庄的花梨木桌前,翻看着柳月娘的《绣品账簿》。账簿上详细记录了每批绣品的用料与买家,其中一批“送京贡品”的绣品标注着“用特殊染料”,收货方是“内务府采办刘显”,而这批绣品的丝线用量比同款多出两成。“曼陀罗花粉混入熏香,会让人在半个时辰内陷入昏迷,”她用银针沾着绣架上的香薰在白纸上涂抹,“你看这痕迹呈淡紫色,是曼陀罗与‘安息香’混合的特征,柳老板绣房里的熏香炉里,就有这种混合香料,显然是有人特意调制的。”
沈棠正检查绣庄的丝线柜,柜里的丝线按色号排列整齐,却在最底层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木箱,箱锁有被撬动的痕迹,里面残留着几张碎纸,上面写着“孔雀石粉需密封,接触者需戴手套”,落款是“刘”。“这木箱的锁芯里卡着半片指甲,”她用放大镜观察指甲的纹路,“指甲缝里有金线的碎屑,与柳老板绣品上的金线一致,看来是她自己撬开的箱子,却被人发现了。而且,柜角的灰尘里有‘松烟墨’的痕迹,与内务府公文用墨一致,像是有人在这里写过什么。”
内务府采办刘显带着两个随从赶来,此人穿着锦缎官服,腰间挂着玉佩,见到柳月娘的尸体时故作惊讶:“柳老板的绣品是贡品常客,怎么会出这种事?前几日还说新绣的‘百鸟朝凤’要送京,没想到……”
“刘采办倒是对绣庄很熟悉,”苏锦熙突然指着他的袖口,“你袖口沾着的是孔雀石粉末,这种粉末遇汗会变成青绿色,可你说今早没进过绣庄。而且,你玉佩的穗子上缠着一缕丝线,与柳老板指尖的丝线完全相同,要不要让砚礼比对一下丝线的色号?”
刘显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,下意识扯了扯袖口,砚礼上前一步,从他随从的包袱里搜出一匹未完成的绣品,上面的金线与柳月娘的绣品一致,却在隐蔽处绣着个“刘”字。搜查刘显在苏州的住处时,找到一本密账,上面记录着他与柳月娘的交易:用孔雀石粉染丝线,让绣品呈现“宝石光泽”,冒充宝石绣品进贡,从中克扣差价,而柳月娘发现长期接触孔雀石粉会中毒,要求停止合作。
“你怕柳月娘揭发此事,”沈棠展开密账,指着其中一页,“便借口查看贡品,带着混合了曼陀罗的熏香来到绣庄,趁她昏迷时用绣花剪刀刺杀,想伪造成意外,却没算到丝线会缠在玉佩上,孔雀石粉末也沾了满身。”
赵昕让人取来曼陀罗花粉、安息香、孔雀石粉,在瓷碗里混合,果然散发出与绣房熏香相同的气味,粉末遇水后变成剧毒的青绿色液体。“这染料本是你为了贪墨贡品款项想出的歪招,”她将瓷碗放在绣品旁,“你以为用贡品的名义就能掩盖罪行,却忘了丝线会记下经手人的痕迹,就像人心会记得所有亏心事。”
雨停时,刘显被押往苏州府衙,涉案的绣品被全部封存查验,砚礼在绣庄的院子里种上“解毒花”——这种花能吸收曼陀罗的毒素,花瓣在阳光下会显出“锦绣需净”四个字。
苏锦熙站在绣架前,看着柳月娘未完成的“百鸟朝凤”,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绣品上,金线闪烁着冷光,像在诉说这场被玷污的技艺。她忽然想起当年在归墟看织女织布的日子,那时的丝线里藏着匠心,如今的锦绣中却裹着贪婪的毒,变的是人心,不变的是草木见证善恶的本真。
“你看这雨后的绣庄,”赵昕递给她一杯新沏的碧螺春,“再精美的伪装,线头也会暴露。”
沈棠将《绣品账簿》交给苏州知府,簿子上的字迹虽被泪水洇过,却依然能看清“绣品如人品”五个字。“就像这丝线,”她轻声道,“织的是锦绣,藏的是良心,少了清白,再美的绣品也刺眼。”
暮色里,绣庄的织机重新响起,新的绣娘接过柳月娘的银针,在阳光下开始修补那幅“百鸟朝凤”,解毒花的清香混着丝线的气息,在苏州的巷弄里回荡,像在诉说一个古老的道理:线能织锦,亦能缠罪,而绣者的责任,就是让每一针都干干净净,对得起指尖的技艺与心里的道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