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狄的草原，暮春的风里总带着牧草与马奶酒的气息。苏锦熙站在狼山的山岗上，指尖捻着根狼尾草，草叶上沾着些褐色的粉末，凑近了闻，有股熟悉的腥气——是北狄“腐骨散”与草原“醉马草”的混合味，能让战马癫狂失控。
“狼山部的人已经在山口设了埋伏，”三皇子的亲卫李将军勒住马缰，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，“探马说，他们把牛羊赶到峡谷里当诱饵，只要我们的骑兵进去，就会触发陷阱，滚石和毒箭会同时落下，谷底还埋了‘冰魄散’，遇震动就会爆炸。”
赵昕正用望远镜观察峡谷两侧的崖壁，忽然指着块突出的岩石：“你看那石头后面，有面狼旗，旗角缠着根铁链，链环上刻着‘耶律’二字——是耶律洪的弟弟，耶律烈，他继承了狼山部的首领之位，左手小臂有箭伤，是去年在对马岛被我们的弩箭射中的。”
苏锦熙俯身检查地上的马蹄印，蹄铁的纹路是北狄狼山部特有的样式，却在泥土里混着些白色的绒毛：“是羊驼毛，只有西域才有，说明他们从西域买了援军——那些穿波斯服饰的雇佣兵，擅长用毒和陷阱，去年在楼兰古城见过他们的手法。”
沈棠站在山岗的敖包前，指尖划过堆砌的石块，其中块石头上刻着半朵海棠，与沈家令牌的另一半纹路吻合：“是我爷爷当年与狼山部老首领结好时刻的，上面的‘和平’二字被人凿掉了，换成了‘血债’——耶律烈认定是我们沈家害死了他父亲，才铁了心要报仇。”
狼山对峙、西域援军、被篡改的盟约……线索像草原上的河流，蜿蜒曲折，却都奔向“三月初七”这个终点。苏锦熙跟着李将军走进临时搭建的营帐，地图上的狼山被红笔圈出三个点：“黑风口”“祭狼台”“狼穴”，其中祭狼台标注着“三月初七，血祭”。
“血祭是狼山部的古老仪式，”李将军指着祭狼台的位置，“他们会在那天杀了俘虏，用鲜血染红狼旗，祈求战无不胜。耶律烈抓了二十个大雍的商人，说要在血祭上烧死他们，逼我们出兵营救，好掉进峡谷的陷阱。”
赵昕在俘虏的营帐外找到块撕碎的衣角，上面绣着大雍的商号标记，布料里裹着颗黑色的药丸，是苏锦熙配置的解毒丹：“是我们留在登州港的暗线！他混在商人里被抓，这药丸是想告诉我们，俘虏里有自己人，能里应外合。”
沈棠让人找来狼山部的老牧民，老人颤巍巍地说，耶律烈的母亲是中原人，当年被北狄可汗掳来，生下耶律烈后就疯了，总念叨着“海棠、归墟、和平”。去年冬天，耶律烈在母亲的遗物里找到个锦盒，里面装着半块海棠令牌和封信，说沈家欠了他们母子条命。
“那封信是假的，”苏锦熙看着老人带来的信，笔迹与秦苍的密信如出一辙，“是秦苍伪造的，他知道耶律烈恨中原人，故意挑唆他与我们为敌，好利用狼山部的势力反攻。”
三月初七的黎明，狼山的祭狼台上升起了狼旗，二十个俘虏被绑在木桩上，耶律烈站在台上，手里举着把弯刀，正准备行刑。峡谷两侧的崖壁上，藏满了狼山部的士兵和西域雇佣兵，毒箭已经搭在弓上，只等大雍军队进入射程。
苏锦熙三人没有直接冲向祭狼台，而是绕到黑风口的侧面，那里有条老牧民说的秘密通道，能直通祭狼台的后方。通道里漆黑潮湿，石壁上刻着北狄的经文，翻译过来是“以战止战，终是战；以和止战，方是和”。
“是老首领刻的，”沈棠摸着经文，“他当年就反对与大雍为敌，可惜被主战派害死了。”
通道尽头的出口在祭狼台的下方，苏锦熙三人悄悄爬出来，正好看到耶律烈举起弯刀。赵昕甩出铁链缠住他的手腕，弯刀掉在地上。沈棠亮出完整的海棠令牌：“你母亲的信是假的！这才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，她是想让你与沈家和解，不是报仇！”
耶律烈看着令牌，脸色煞白：“不可能！我娘恨中原人，她怎么会……”
“你娘是被北狄可汗逼疯的，”苏锦熙拿出从他母亲遗物里找到的医案，“她当年偷偷给大雍的信使送过情报，说北狄要偷袭边关，被可汗发现后才疯的。这医案是我师父苏衍写的，他当年救过你母亲，说她心里一直盼着和平。”
俘虏里的暗线趁机解开绳索，与冲进来的大雍士兵一起，控制了狼山部的士兵。西域雇佣兵见势不妙，想点燃谷底的冰魄散，却被李将军的骑兵射杀。耶律烈看着母亲的医案，突然跪倒在地，泪水混着尘土滑落：“娘……我错了……”
太阳升起时，狼山的风停了。耶律烈下令拆除所有陷阱，释放了俘虏，还打开了狼山部的粮仓，接济大雍的边境百姓。他将那半块海棠令牌交给沈棠：“从今往后，狼山部向大雍称臣，永不犯边。”
三皇子站在祭狼台上，望着草原的方向：“父皇说了，只要北狄真心归顺，大雍会帮他们发展农耕，开通互市，让牧民和中原百姓一样，能吃饱穿暖。”
赵昕在耶律烈的营帐里找到张地图，上面用红笔圈着归墟的位置，标注着“人鱼图腾的秘密，终在归墟”。
“归墟还有秘密？”她问苏锦熙。
苏锦熙的药箱里，新添了瓶狼山部的药膏，是用草原的草药做的，专治箭伤。她望着归墟的方向，那里的海浪应该还像当年一样，拍打着礁石，藏着所有故事开始的地方。
“或许吧，”她笑了笑，月白长衫的下摆沾了些草原的尘土，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，“但眼下，和平比秘密更重要。”
沈棠和赵昕相视一笑，跟着她往草原的深处走去。那里有牧民的歌声，有孩子的笑声，还有互市上中原与北狄的商人讨价还价的声音。狼山的风带走了仇恨，带来了牧草的清香，她们的路，不再是追逐阴谋的险途，而是铺在草原上的和平之路，通向更辽阔的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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