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海的浪，比三年前更烈了些。苏锦熙站在“破浪号”的甲板上，指尖摩挲着那枚北狄铜符，人鱼图腾的纹路被海风蚀得更浅，唯有背面的“秦”字，在阳光下依旧清晰——这是所有故事开始的地方，如今也该回到这里。
“归墟的海底峡谷，最近总传出奇怪的声响，”老舵手张伯往烟斗里塞着烟丝，烟圈在海风中瞬间散碎，“渔民说，夜里能听到铜钟似的轰鸣，像是海底有座宫殿在震动，还有人看到过发光的鱼群，排成‘三月初七’的字样，围着漩涡打转。”
赵昕正用渔网打捞漩涡边缘的漂浮物，网底缠着块残破的青铜片，上面刻着半朵海棠，与沈棠的令牌拼在一起，正好组成完整的图案：“是沈家的船锚碎片，上面的锈迹里掺着金沙，与金泉岛的矿脉同源。这碎片边缘有凿痕，是被人故意敲下来的，像是在传递信号。”
苏锦熙将铜符浸入海水，符身立刻泛起淡蓝色的光，在船板上投射出幅复杂的星图，与楼兰太阳墓的星宿图、终南山八卦阵的符号完全吻合：“是归墟的机关总图。当年沈家、苏家、秦家的先祖，曾联手在海底建了座‘镇海宫’，用磁石控制洋流，防止北狄借水路入侵——所谓的人鱼图腾，其实是磁石的开关标记。”
沈棠站在船头的罗盘前，指尖划过指针的残影，罗盘中心的凹槽里嵌着颗黑珍珠，珠面映出漩涡的倒影，竟与北狄可汗帐中的兵符拓片一致：“这珍珠是‘人鱼泪’的母珠，能感应海底的磁石。我爷爷说，镇海宫的核心是块‘定海神铁’，一旦被触动，整个南海的洋流都会逆转，当年秦默想启动的，就是这个。”
归墟溯源、青铜碎片、镇海宫的传说……线索像漩涡里的洋流，兜兜转转，终究回到了原点。苏锦熙走进船舱，桌上摊着三族先祖的手札，沈家的记录里画着镇海宫的剖面图，苏家的医书标注着磁石的解毒配方，秦家的账册则记着修建宫殿的工匠名单——最后一页的名字被圈出：“秦舟，三月初七，殉海。”
“秦舟是秦默的曾祖父，”沈棠指着手札里的画像，“他是当年的总工匠，据说在镇海宫建成后，为了保守秘密，带着最后半块机关钥匙沉入归墟。手札里说，钥匙藏在‘人鱼之心’里，那是颗巨大的海珠，只有秦家血脉能感应到它的位置。”
赵昕突然指着船舷外的鱼群，发光的鱼正围着块浮出水面的礁石打转，礁石上刻着行北狄文，翻译过来是“以三族血，开镇海门”：“是秦舟的笔迹！他把钥匙藏在礁石下了！”
潜水钟沉入海底时，阳光透过玻璃罩，在海沙上投下斑驳的光斑。苏锦熙、沈棠和秦月——秦默的女儿，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——手牵着手，手腕上分别缠着苏家的药草绳、沈家的海棠结、秦家的铜符链，按照手札的指引，往峡谷深处游去。
镇海宫的宫门藏在珊瑚丛后，门楣上刻着三族的图腾：苏家的药草、沈家的海棠、秦家的狼纹，中间嵌着个凹槽，形状与人鱼之心完全吻合。秦月将掌心贴在凹槽上，海珠突然从珊瑚里浮出，自动嵌入凹槽，宫门缓缓向两侧打开，露出里面的甬道，墙壁上的夜明珠照亮了壁画——三族先祖歃血为盟的场景，背景里的归墟漩涡，正被定海神铁镇压着。
甬道尽头的大殿中央，立着根通体漆黑的铁柱，正是定海神铁，柱身上缠绕着三条锁链，分别刻着三族的家训：“苏：医者仁心”“沈：守土安民”“秦：止戈为武”。铁座下的石台上，放着个锦盒，里面装着半块青铜兵符，与敦煌找到的那半块拼在一起，正好组成完整的“镇海符”。
“这才是真正的兵符，”苏锦熙拿起兵符，符身刻着归墟的洋流图，“北狄抢的、秦默毁的，都只是调动军队的仿品，这枚才能控制镇海宫的机关。当年先祖们怕兵符落入恶人之手，特意将它藏在这里，用三族血脉做钥匙。”
就在这时，大殿突然剧烈震动，夜明珠的光芒忽明忽暗。赵昕从通风口爬进来，手里举着块断裂的锁链：“是耶律洪的残部！他们跟着我们潜入海底，想抢定海神铁，已经砍断了秦家的锁链！”
铁链断裂的瞬间，定海神铁发出刺耳的嗡鸣，海底的漩涡开始反向旋转，海水从殿顶的裂缝涌入。秦月扑到铁座前，用身体挡住锁链的断口：“曾祖父说过，秦家的责任是守护兵符，我不能让他失望！”
苏锦熙将苏家的药草绳缠在断链上，草药遇海水立刻膨胀，暂时稳住了锁链。沈棠则用海棠令牌插入铁座的凹槽，启动了备用机关，殿门开始缓缓关闭，将耶律洪的人挡在外面。
“快走！”沈棠拉着苏锦熙和秦月往出口游，“镇海宫要塌了，留在这里只会被埋在海底！”
冲出海面时，归墟的漩涡已经恢复平静，阳光穿透云层，在海面上洒下金辉。耶律洪的残部被随后赶来的水师擒获，他们携带的炸药还没来得及点燃，就被漩涡卷走。秦月将那枚完整的镇海符交给三皇子派来的使者：“从今往后，这兵符由三族共同保管，再也不会让它成为阴谋的工具。”
“破浪号”返航时，张伯指着远处的海平面，那里正升起一轮满月，月光在浪尖上织成银带。苏锦熙的药箱里，新添了瓶用归墟海水熬制的药膏，能治愈所有因磁石辐射留下的伤口——就像这片海，包容了过往的仇恨，也孕育着新的希望。
赵昕将三族先祖的手札装订成册，最后一页留出空白：“后面的故事，该我们自己写了。”
沈棠望着中原的方向，那里的炊烟已经升起，江南的栀子花开了，京城的医馆里，应该又有病人在等着问诊。
苏锦熙将北狄铜符抛向归墟的漩涡，符身在空中划过道弧线，沉入深蓝的海水中——那些关于阴谋、仇恨、权力的执念，也该随它一起安息了。
“回家吧。”她转身，月白长衫的下摆沾了些南海的盐粒，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。
沈棠和赵昕跟上来，三人的身影倚在船舷边，望着渐渐远去的归墟。海浪拍打着船板，像在诉说古老的歌谣，也像在迎接崭新的黎明。他们的路，不再是追逐真相的险途，而是洒满阳光的归途，通向人间烟火处，那里有等待他们的平凡日子，也有未完待续的江湖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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