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 海岛迷雾

琉球的风，总带着咸涩的潮气。苏锦熙站在那霸港的码头，指尖捻着片墨绿色的海藻，藻叶上沾着些银白色的鳞片，边缘有细微的齿痕——与泉州港发现的船板齿痕同源，只是更锋利，像是被某种海生动物啃咬过。

“近一个月，已经有三艘琉球贡船失踪了，”琉球王府的通事官林翻译捧着份海图，声音被海浪拍岸的声浪盖得发飘，“最后一艘船的水手逃回来时，说在海上看到个巨大的黑影，像条带鱼，却长着人的脸，嘴里吐着黑雾，船上的人闻到雾就昏迷了，醒来时船已经漂在荒岛边，货物全没了。”

赵昕正趴在船舷边，往海里扔着碎饼干，一群银灰色的鱼聚过来抢食，其中有条鱼的背鳍上插着根细针，针尖沾着暗红色的粉末：“是‘腐骨散’！跟归墟海底的毒粉一样，只是掺了鱼油，在水里能扩散得更快。这些鱼肯定游过出事的海域，被毒针误伤了。”

苏锦熙将鳞片凑近阳光，看到上面有层透明的薄膜，用银针刺破后，流出些淡黄色的液体，闻着有股杏仁味：“是北狄的‘水息散’，能让动物在水里憋气更久，这鳞片不是鱼的，是用人皮仿制的——有人穿着鱼形的皮囊，在海里活动，故意制造海怪的假象。”

沈棠站在码头的货栈前，指尖划过堆成山的丝绸，其中匹蜀锦的边缘沾着些沙砾，里面混着颗黑色的珍珠，珠面上刻着半朵海棠：“是沈家的贡品锦，去年给琉球王府的，现在却出现在这里，说明失踪的贡船不是被海怪劫走的，是被人故意藏匿了。这珍珠是北狄的‘人鱼泪’，跟广州湾鬼市看到的一样，只是珠孔里缠着根金线，是琉球王室的绣线。”

海岛迷雾、仿制鱼鳞、沈家贡品……线索像渔网里的海藻，缠缠绕绕，却都指向深海里的秘密。苏锦熙跟着林翻译走进琉球王府，大殿的梁柱上刻着龙凤图案，其中条龙的爪子里，握着块青铜镜，镜面刻着北狄的狼图腾，边缘缺了一角，与敦煌找到的兵符碎片吻合。

“这镜子是上个月从失踪的贡船上找回来的，”林翻译擦着汗，“王府的侍卫说，镜面上原本刻着琉球王室的徽记，不知被谁换成了狼图腾。镜底的暗格里，藏着张字条，写着‘三月初七，海底宫殿，献宝’。”

又是三月初七。苏锦熙将青铜镜对着阳光，反射的光斑在地上组成个奇怪的图案，像是座海底建筑的俯视图：“是海底宫殿的地图，入口在‘黑水沟’的暗礁群里，那里是琉球与大雍的海域交界处，水流湍急，最适合藏匿船只。”

赵昕在王府的库房里找到本账册，记着贡船的货物清单，其中艘船的“丝绸”项后，被人用朱笔改成了“硫磺”，数量与归墟火山口的硫磺储量相当：“他们用贡船运硫磺，是想制造炸药！琉球王府的二王子最近总往黑水沟跑，身边跟着个穿青衫的谋士，左手缺小指，说话带北狄口音。”

二王子的寝殿里，香炉里燃着种奇异的香料，闻着让人头晕目眩。苏锦熙用银针沾了点香灰，针尖立刻变黑：“是‘迷魂香’，北狄的配方，混合了琉球的‘醉鱼草’，能让人产生被海怪追赶的幻觉。这香炉的底座刻着‘秦’字，是秦山的手艺——他没被流放，逃到了琉球。”

沈棠在二王子的枕头下找到封密信，是用北狄文写的，翻译过来是“借贡船运硫磺，三月初七炸沉黑水沟的航标，让大雍的船队误入暗礁，再嫁祸给琉球，挑起两国战争”。信尾画着个鱼形的标记，与仿制鱼鳞上的图案一致。

三月初七的夜晚，黑水沟的海面上浮着层薄雾，像无数幽灵在游荡。苏锦熙三人乘坐琉球王府的快船，悄悄驶向暗礁群，远远看到艘巨大的货船停在礁盘间，船上的人正往海里投放火把，照亮海底的一座宫殿——其实是艘沉在浅滩的巨轮，被人改造成宫殿的样子，船帆上画着北狄的狼旗。

“是秦山！”赵昕用望远镜看到船舷边的青衫身影，“他正指挥人往航标上绑炸药，二王子站在他旁边，手里拿着个人鱼皮囊，准备去吓唬巡逻的水师。”

沈棠让船队绕到货船的侧后方，用弩箭射断了船的锚链，货船立刻顺着水流漂向暗礁。秦山见状，想点燃炸药同归于尽，却被苏锦熙甩出的银针射中手腕，火把掉进海里。

“你逃不掉的，”苏锦熙站在船头，“琉球王已经知道了你的阴谋，二王子被软禁，你的人都被包围了。”

秦山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海螺，吹了声尖锐的哨音，海里立刻冒出十几个穿着鱼形皮囊的人，举着弯刀朝快船游来。赵昕甩出铁链，缠住他们的皮囊，用力一拉，皮囊破裂，露出里面的北狄士兵——他们果然穿着仿制的鱼鳞皮囊。

“海底宫殿里还有硫磺！”沈棠的软剑划破夜空，“快去找航标，拆除炸药！”

苏锦熙跟着几个水性好的侍卫潜入海底，果然在沉船上找到堆积如山的硫磺，航标上绑着的炸药引线已经被点燃，只剩寸许就要烧到药捻。她用随身携带的艾草汁浇灭引线，指尖被烫出个水泡，却顾不上疼，转身去解其他航标的炸药。

当最后根引线被掐断时，天边泛起了鱼肚白。秦山被押上快船，他望着渐渐露出海面的暗礁，突然大笑起来：“你们以为赢了吗？我在硫磺里掺了‘水息散’，只要遇到海水就会释放毒气，这片海域十年内都不能通航，大雍和琉球的贸易，彻底完了！”

“你错了，”苏锦熙举起个陶罐，里面装着从泉州港带来的解药水，“我们早就料到你会用毒，这解药能中和水息散，只要往海里撒下去，毒气就会消失。”

她将解药撒进黑水沟，海水立刻泛起层泡沫，很快又恢复了清澈。沈棠让人将硫磺全部搬上快船，准备带回苏州销毁，林翻译站在船头，对着大雍的方向拱手：“多谢苏姑娘，不然琉球就要背上通敌的罪名了。”

返航时，赵昕在秦山的行囊里找到张地图，上面用红笔圈着个海岛，标注着“蓬莱，长生药”：“听说蓬莱岛有仙人，能炼长生药，秦山的笔记里说，要去那里找‘不死草’，给北狄的残部当毒药引子。”

苏锦熙的药箱里，新添了瓶从琉球王府得到的药膏，是用海底的珊瑚虫熬制的，专治烫伤。她望着蓬莱岛的方向，那里的海雾比琉球更浓，藏着的秘密，想必也更接近人心的贪婪。

“走。”她转身，月白长衫的下摆沾了些海水，在晨光里闪着晶莹的光。

沈棠和赵昕跟上来，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甲板的朝阳里。黑水沟的迷雾散了，但蓬莱岛的传说才刚刚开始，她们的路，还在延伸向更辽阔的沧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