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,二皇子府果然派人来了。
来的是萧澈身边的贴身太监,姓李,性子沉稳,说话做事滴水不漏。他给沈夫人递上一封萧澈亲笔写的信,言辞恳切,说“听闻沈小姐精通典籍,府中恰好有几卷孤本需人整理,若小姐方便,愿请小姐屈尊指点一二”。
沈夫人拿着信,犹豫不决地看着沈烬:“辞儿,这……毕竟是皇子府,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,去当什么‘指点’,传出去不好听啊。”
沈烬正在描眉,闻言对着铜镜笑了笑:“娘,不过是去整理几本书罢了,有什么不好听的?再说了,二皇子是陛下嫡子,身份尊贵,又向来洁身自好,旁人想挑错也挑不出来。”
她顿了顿,语气带了点委屈:“女儿前几日在宫里闯了祸,爹心里定然不快。如今能为二皇子做点事,也算是……替爹分忧了。”
这话正说到沈毅心坎上。镇国公府如今处境微妙,若能借着这个机会与二皇子搭上关系,即便只是浅淡的往来,也能让皇帝和太子、三皇子重新掂量掂量。
沈毅最终拍了板:“去。但记住,只谈书,不谈其他。若有人敢嚼舌根,爹撕了他的嘴!”
沈烬乖巧应下,心里却冷笑。
只谈书?在这京城,哪有什么纯粹的“只谈书”?
去二皇子府的那天,沈烬穿了身湖蓝色的衣裙,未施粉黛,只在发间系了条同色的丝带,看起来素净又雅致。她没带太多随从,只让晚翠跟着,马车也用了最普通的青布帷幔。
二皇子府坐落在京城西侧的一条僻静巷子里,朱门紧闭,门前连个侍卫都没有,看起来比普通的官员府邸还要低调。
李公公早已等在门口,见了沈烬,恭敬地行了个礼:“沈小姐里面请,殿下在书房候着。”
府里的景致也与别处不同,没有奇花异草,没有亭台楼阁,只有一片茂密的竹林,还有几间朴素的瓦房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。
沈烬跟着李公公穿过竹林,来到一间雅致的书房。
萧澈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书,身上盖着条厚厚的锦被。听到脚步声,他抬起头,目光落在沈烬身上,微微颔首:“沈姑娘来了。”
“见过殿下。”沈烬屈膝行礼。
“不必多礼。”萧澈指了指旁边的书案,“那些就是我跟你说的孤本,劳烦姑娘了。”
书案上堆着十几卷泛黄的竹简,看起来颇有年头了。沈烬走过去,拿起一卷翻看,竟是《春秋》的手抄本,字迹古朴,确实是珍品。
她故作惊讶:“殿下竟有如此珍贵的孤本?”
萧澈笑了笑:“不过是些旧东西,放着也是蒙尘,不如请姑娘来看看,或许能发现些有趣的地方。”
沈烬不再多言,安静地坐下来整理竹简。她的动作很慢,却有条不紊,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,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,像停着一只安静的蝶。
萧澈靠在软榻上,看似在看书,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。
书房里很静,只有翻动竹简的沙沙声,还有萧澈偶尔的咳嗽声。
沈烬整理了约莫一个时辰,忽然“哎呀”一声,手里的一卷竹简掉在了地上,散开了几枚。
她连忙蹲下身去捡,却不小心撞到了书案的腿,疼得蹙起了眉。
“怎么了?”萧澈立刻问道,挣扎着想要起身。
“没事没事。”沈烬捡起竹简,揉了揉膝盖,抬头对他笑了笑,“就是不小心掉了,殿下别担心。”
她的笑容很干净,带着点狼狈,却比初见时那副带着算计的模样更动人。萧澈看着她额间那道浅了许多的疤痕,喉结动了动,最终还是没起身,只道:“地上凉,让下人来捡便是。”萧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,他对着门外轻唤,“李公公。”
李公公应声而入,见地上散落的竹简,麻利地收拾起来,眼神却在沈烬和萧澈之间飞快扫过,躬身退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