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元节逛庙会,江枫眠本想待在家里,却被哥哥硬拉出来。她站在猜灯谜的摊子前,看着谜面“棋盘里的劫争”出神,身后忽然传来柳庭风的声音:“谜底是‘打不破的圆’。”
他手里拿着盏兔子灯,灯罩上画着棋盘格子,显然是特意寻的。江枫眠抬头时,见他被几个闺秀围着说话,语气温和却保持着距离,与对她时的亲近截然不同。
“柳公子似乎对江小姐格外不同。”旁边有人低语。江枫眠没回头,心里却像被投入颗石子,漾开圈圈涟漪。柳庭风摆脱人群走过来,把兔子灯递给她:“猜中了吗?”
“嗯。”她接过灯,指尖碰到他的,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。他忽然牵起她的手腕,往僻静的巷口走:“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巷尾有个老者在摆棋摊,柳庭风拉着她坐下,笑着对老者说:“来局快棋。”江枫眠看着他执棋时眼里的专注,忽然明白自己为何独独爱与他下棋——他懂她藏在冷静下的好胜,也护着她偶尔流露的柔软,就像此刻,他故意让了她半子,却在落最后一步时,用棋子在棋盘上轻轻敲出“我心悦你”的摩斯密码。
她低头笑了,没戳破。夜风带着元宵的甜香,兔子灯的光晕里,两人的影子依偎在一起,像一局永远下不完的温柔棋。
从巷尾往回走时,柳庭风替她提着兔子灯,光晕在青石板上晃出细碎的影。江枫眠攥着刚赢来的那枚玉佩——老者说胜者得彩头,柳庭风却把机会让给了她,玉佩上雕着半朵梅花,边缘被摩挲得温润。
“这玉佩……”她刚要开口,就见他袖口沾了点墨痕,是方才下棋时蹭到的。她下意识伸手去拂,指尖刚触到他的衣袖,又像被烫到般缩回,“你袖口脏了。”
柳庭风低头看了眼,不在意地笑:“无妨。”他忽然停在一家糖画摊前,摊主正用糖浆画着棋盘,黑白两色的糖丝绕成“楚河汉界”。“要一个吗?”他指着那幅糖画,眼里的光映着烛火,“算我赔你方才被我‘骗’走的半子。”
她看着那糖画,忽然想起幼时哥哥总说她下棋输了就噘嘴,像只被抢了食的小兽。此刻柳庭风正专注地看着摊主补画一颗“白子”,侧脸的轮廓在灯影里格外柔和,她忽然觉得,输半子好像也没那么要紧。
接过糖画时,指尖又碰在一起。江枫眠低头舔了口,甜意漫开时,听见他轻声说:“下月初三,城西的棋院有场对弈,听说有位老先生会解‘玲珑局’,你……”
“我去。”她打断他,声音比平时快了半拍。见他愣了愣,她忙补充,“我哥让我多学些棋路。”话刚说完,就见他眼里的笑意像水波般漾开,比糖画还甜。
初三那日,江枫眠到棋院时,柳庭风已在廊下等。他穿了件石青色长衫,手里拿着两本棋谱,见她来,把其中一本递过来:“上次你说想看的《忘忧谱》,我托人找来了。”
书页里夹着片晒干的桂花,是去年中秋她在他家棋庐随手摘下的,当时觉得香,就放在了棋盘旁,没想到他竟收了起来。江枫眠指尖划过那片桂花,忽然听见他说:“老先生还没来,我们先对一局?”
棋盘设在窗边,春风吹得竹帘轻晃。江枫眠执黑先行,落子却比往常犹豫——她总想起那晚他敲出的“我心悦你”,落子时总怕碰乱了什么。柳庭风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,故意走了步险棋,逼得她不得不凝神应对。
“下棋时走神,可不是你的风格。”他落下白子,指尖在棋盘上顿了顿,“那日庙会的灯谜,其实还有个谜底。”
“什么?”她抬头,撞进他含笑的眼里。
“是‘牵挂’。”他声音很轻,像怕惊散了春风,“劫争时,双方都牵挂着那口气,不肯放手。”
江枫眠的心跳漏了一拍,手里的黑子“啪”地落在棋盘外。她弯腰去捡时,他也同时伸手,两人的指尖在桌下相碰,像落了颗无声的棋子。她猛地缩回手,耳尖红得像被夕阳染过,却听见他低笑:“这局算你输,罚你……陪我喝杯茶。”
四月初的雨总带着凉意,江枫眠在柳府的棋庐避雨,看着窗外的雨打湿青竹,忽然觉得闷,便伸手去够书架顶层的棋谱。指尖还差半寸,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,替她取下了书。
柳庭风的气息从头顶漫下来,带着淡淡的墨香。“够不着怎么不叫我?”他把书递给她,视线落在她微红的指尖——方才够书时蹭到了书架,有点红痕。他忽然握住她的手,从袖中摸出只小巧的瓷瓶,倒出点药膏,轻轻涂在她的指尖。
药膏带着清凉的薄荷味,他的指尖比药膏更暖。江枫眠僵在原地,看着他专注的侧脸,忽然想起庙会那晚,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腕穿过人群,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慌。
“好了。”他松开手时,指尖不经意滑过她的掌心,像羽毛轻轻扫过。江枫眠猛地抽回手,把棋谱抱在怀里,转身要走,却被门槛绊了下,直直往他怀里倒去。
柳庭风伸手扶住她的腰,两人离得极近,她能听见他的心跳,像擂鼓般响。雨还在敲窗,棋庐里的炭火气混着他身上的香,让她忽然想起母亲绣的鸳鸯帕,针脚里藏着的,大概就是这样让人慌乱的气息。
“小心些。”他扶稳她,声音有点哑。江枫眠低着头,看见他衣襟上沾了点她发间的桂花,是早上梳头时簪的,不知何时掉了花瓣。她伸手替他拂去,指尖刚碰到布料,就听见他轻声问:“江枫眠,你……是不是也有点牵挂我?”
雨忽然大了,打在窗上噼啪响,盖过了她没说出口的“是”。可她抬头时,看见他眼里的光,像落满了星辰,便知道,这局藏在心底的棋,他早已读懂了每一步。
雨势渐歇时,棋庐的竹帘被风掀起一角,飘进些湿润的泥土气。江枫眠没应声,却也没再往外走,只是抱着棋谱站在原地,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脊的纹路——那是本《玄玄棋经》,还是上次柳庭风见她反复借阅,特意寻来送她的。
柳庭风见她不说话,眼底的光暗了暗,刚想开口圆场,却见她忽然转身,把棋谱往案上一放,声音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:“那你呢?你牵挂我吗?”
他愣了愣,随即低笑出声,笑声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快:“你说呢?”他伸手,替她将鬓边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,指尖的温度比方才的药膏更烫,“上次你说想吃城南的梅花酥,我让小厮跑了三趟才买到热乎的;你临摹棋谱时总皱眉,我便寻了最好的松烟墨,磨出来的墨汁细滑,不呛人;还有……”
“够了。”江枫眠打断他,脸颊红得像被雨洗过的海棠,却忍不住抬头看他,“那些都是……朋友间的照拂。”
“朋友会替你记着爱吃的点心?会在你下棋输了时,故意让你半子还怕你恼?”柳庭风往前凑了半步,两人的影子在窗纸上叠在一起,像幅晕开的水墨画,“江枫眠,我给你讲个故事吧。”
他没等她应,便自顾自说起来:“有个公子,第一次见位小姐,就觉得她像株带刺的兰草,看着冷,凑近了却很香。他总找借口见她,陪她下棋,看她偶尔露出的笑,心里像被温水泡过的蜜,甜得发涨。他怕唐突,只能把心意藏在棋里,藏在送她的棋谱里,藏在每次故意放慢的脚步里……”
江枫眠的心跳得像要撞开胸膛,她知道他说的是谁,却故意别过脸:“这故事不好听。”
“那换个结局。”他忽然握住她的手,这次她没躲,任由他的指尖与她的交缠,“后来,公子问小姐,愿不愿意和他把这局棋下完,下一辈子那么久。”
窗外的雨彻底停了,阳光从云缝里漏出来,照在棋盘上的云子上,泛着温润的光。江枫眠看着两人交握的手,忽然想起庙会那晚,他用棋子敲出的“我心悦你”,原来不是摩斯密码,是只有她能懂的棋语。
她没说话,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声音轻得像雨落荷叶,却清晰地落进他耳里。柳庭风的眼底瞬间亮起光,像点燃了整座棋庐的烛火。他刚想再说些什么,却见她忽然踮脚,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下,然后转身就跑,发间的桂花簪子晃了晃,掉了片花瓣在案上。
“喂!”他笑着追出去,见她跑到廊下又停住,回头看他,眼里的羞怯混着欢喜,像藏了整个春天的光。
柳庭风慢步走过去,捡起地上的桂花花瓣,放进她的掌心:“这下,算是落定了。”
廊外的青竹沾着雨珠,远处传来卖花人的吆喝声。江枫眠捏着那片花瓣,忽然觉得,原来心动不是骤雨,是像这样,一点一点漫进心底,温温的,甜甜的,像他替她涂药膏时的指尖,像他藏在棋里的心意,再也藏不住了。
江枫眠喜欢上一个人很是奇妙
柳庭风是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