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·檀屑压惊鸿

双马城中心的玻璃幕墙写字楼里，梅雨季的湿气裹着咖啡香在走廊游荡。苏明玉蜷在总裁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，指尖捏着半支没点燃的雪茄——这是她三天来唯一没碰的东西。

“苏总，”特助小周捧着保温桶站在门口，“营养师说您不能再靠参汤吊着了。”

苏明玉抬眼，镜片后的目光像把手术刀：“把参汤撤了。”她掀开毯子，露出腕间银白的输液管，“让他们准备檀木炭，要三年以上的。”

小周欲言又止。办公室门被推开，崔曼妮踩着细高跟进来，香奈儿外套的金属扣闪着冷光：“苏总，林小姐来了。”

林曼仪穿着鹅黄洋装，腕间的翡翠镯子晃得人眼花。她捧着个檀木托盘，上面盛着焦黑的樱桃肉：“外婆教的，新炭炙肉能辟秽气。”她将托盘往苏明玉面前一推，“您尝尝？”

苏明玉没动。她盯着林曼仪袖口沾着的松炭粉——和三天前酒窖里那堆腐败甜香的颜色，分毫不差。

“苏总？”崔曼妮轻声提醒。

苏明玉突然抓起托盘，将樱桃肉连同一叠文件扔出窗外。文件散落在雨幕里，其中一张是龙凤樽的拍卖图录，底价标着“三百万”。

“苏总！”崔曼妮尖叫。

“轰！”

玻璃幕墙外的直升机轰鸣而过。苏明玉望着窗外，喉结动了动：“把金粟找回来。”她的目光扫过林曼仪，“否则，明天让保安部查查酒窖的监控。”

女塾的私人酒窖里，霉味混着檀木香钻进鼻腔。林素蘅蹲在酱缸前，指尖捏着松木炭屑撒进酱里。酱缸表面浮起层黑膜，像极了十年前母亲在厨房熬药时，药罐里翻涌的泡沫。

“苏总说，木炭吸腐是医书里的法子。”

吕怀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她穿着月白旗袍，腕间的银兰章闪着光，手里提着个牛皮纸袋，“这是《本草纲目》里的‘除秽方’，我抄了份给你。”

林素蘅接过纸袋，指尖触到纸页间的硬物——半片褪色的绣帕，正是母亲遗落的《青囊食谭》残页！她刚要开口，酒窖深处传来脚步声。

“啪！”

酱耙砸在缸沿。林曼仪的鹿皮小靴碾碎地上的炭包，黑灰里露出半截红绳——和林素蘅在垃圾车里捡到的那根，编法一模一样。

“林小姐倒是会挑地方。”林曼仪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，“苏总要的金粟，怕是藏在这酱缸里吧？”

林素蘅的后背抵住酒坛。她想起程守柏的话：“酒窖的监控坏了三天，崔曼妮特意叮嘱的。”

“崔主管，”吕怀瑾突然开口，“苏总说金粟要铺在南洋金粟温养，可这酱缸里的炭，是治瘴的。”她的目光扫过林曼仪的翡翠镯子，“林小姐腕间的镯子，和苏总办公室的那尊翡翠龙凤樽，纹路很像。”

林曼仪的脸色变了。她抓起酱耙砸向吕怀瑾，却被林素蘅挡住。炭灰飞扬间，林素蘅看见林曼仪袖口的松炭粉——和自己刚才撒的，颜色分毫不差。

苏明玉的卧室里，晨光透过百叶窗在翡翠龙凤樽上流转。这只价值三百万的樽子是她母亲的遗物，此刻却空着，底座黏着半片靛蓝粗布。

“苏总，”崔曼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，“林小姐说金粟找到了。”

林曼仪捧着个檀木盒走进来，盒底垫着南洋金粟。她将盒放在苏明玉面前：“您看，金粟在这儿。”

苏明玉没接。她盯着林曼仪的手——腕间的翡翠镯子内侧，刻着极小的“曼”字。那是她母亲的陪嫁，十年前失踪的。

“苏总？”崔曼妮轻声催促。

“砰！”

门被撞开。林素蘅浑身湿透冲进来，怀里抱着个染血的公文包：“苏总！龙凤樽的金粟是假的！”她将公文包摔在桌上，里面掉出半枚和田玉佩，刻着振翅孤鸿。

“这是我在码头捡到的。”林素蘅指着玉佩，“和您母亲遗像上的孤鸿簪，纹路一样。”

苏明玉的手颤抖着。她拿起玉佩，与母亲遗像上的簪子比对——孤鸿的翅尖，分毫不差。

“苏总，”林曼仪突然笑了，“您该感谢我。要不是我，您还不知道这玉佩的存在呢。”她的目光扫过林素蘅，“毕竟...这玉佩是从女塾药圃的银兰章上扯下来的。”

仁济医院的走廊里，消毒水味刺得人鼻尖发酸。楚延川躺在病床上，肋下的伤口裹着纱布，怀表嵌满弹片。

“楚总，”林素蘅递过保温桶，“程叔煮了芦苇根水。”

楚延川接过碗，喝了一口：“谢了。”他的目光落在林素蘅怀里的公文包，“里面是什么？”

“和田玉佩。”林素蘅将玉佩放在床头柜上，“和您母亲的孤鸿簪纹路一样。”

楚延川的手顿了顿。他掀开被子，露出肋下的绷带——里面藏着半枚翡翠龙凤樽的碎片。“昨夜刺杀现场，有人遗落了这个。”他的喉结动了动，“和玉佩一起的，还有封血书。”

林素蘅凑近。血书上的字迹歪歪扭扭：“龙凤樽藏金粟，金粟换命。”

“苏明玉绝食，是为了逼我交出金粟。”楚延川的声音沙哑，“而林曼仪...她是苏明玉的外甥女。”

林素蘅的手一抖。她想起林曼仪腕间的翡翠镯子，想起崔曼妮的冷笑，想起酒窖里那堆腐败的甜香。

“楚总，”她轻声问，“我娘的《青囊食谭》里，有没有提到‘金粟’？”

楚延川摇头：“但你娘的医案里，有张批注：‘金粟解瘴，檀木藏锋’。”他的目光扫过林素蘅怀里的《青囊食谭》残页，“或许...答案在酒窖里。”

深夜的酒窖里，林素蘅举着手机电筒，照向酱缸底部。吕怀瑾蹲在旁边，用银簪挑开酱泥——半枚翡翠龙凤樽的碎片嵌在酱里，和楚延川手里的那半块，严丝合缝。

“苏明玉绝食，是为了引我来酒窖。”林素蘅的声音发颤，“而林曼仪...她想让我背黑锅。”

“还有楚总的刺杀。”吕怀瑾的手指点在碎片上，“那伙人要的不是金粟，是龙凤樽里的东西。”

酒窖深处传来脚步声。崔曼妮的高跟鞋声在空旷的酒窖里格外刺耳：“苏总让我来拿金粟。”她站在酱缸前，翡翠镯子闪着冷光，“林小姐，你以为找到碎片就能揭穿我？”

林素蘅将《青囊食谭》残页拍在酱缸上：“苏总，您看。”她指着残页上的批注，“‘檀木藏锋’——您办公室的檀木炭，是用来藏这碎片的吧？”

苏明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她拄着拐杖，脸色苍白：“崔曼妮，你藏了十年的秘密，该见光了。”

崔曼妮的脸色瞬间惨白。她抓起酱耙砸向林素蘅，却被吕怀瑾拦住。林素蘅捡起地上的碎片，与楚延川手里的那半块合在一起——龙凤樽的纹路完整显现，底座刻着“苏氏家传”四个字。

“苏总，”林素蘅将碎片递过去，“这才是您的传家宝。”

苏明玉接过碎片，泪水滴在上面。她望着林素蘅，目光里带着释然：“素蘅，你娘当年...是想保护这个。”

林素蘅的手抚过碎片，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：“素蘅，有些事，该让你知道了。”

酒窖外的月光透过通风口洒进来，照在龙凤樽的碎片上，泛着幽蓝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