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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·笺底春深

双马迴云

双马迴云·第三章A·雪羹藏锋

双马城西郊的旧物流园总像块没擦净的玻璃,锈迹斑斑的龙门吊在夜雾里投下长影。林素蘅缩在3号仓库的塑料篷布下,怀里的保温桶硌得肋骨生疼——这是她用母亲留下的翡翠尾戒跟收废品的老头换的,桶里装着半块豆渣糕,是程守柏今早塞给她的。

“小贼坯子!”

铁皮门被踹得哐当响,穿酒红色貂皮大衣的女人举着手机电筒照过来,指甲上的碎钻闪得人眼疼。“上个月偷了我三坛女儿红,这个月又来啃冷馒头?”她踢了踢脚边的空酒坛,酒液混着泥水流进排水沟,“老娘的仓库也是你能蹲的?”

林素蘅攥紧保温桶,指节发白。她想起程守柏的话:“物流园后巷的老周头收废品,你跟他混,没人敢欺负。”可此刻老周头正蹲在角落啃烤红薯,对她投来的求助视而不见。

女人逼近两步,貂皮大衣扫落篷布上的蛛网。林素蘅后退时撞翻塑料凳,保温桶“当啷”落地,豆渣糕滚出来,沾在她磨破的裤脚上——那是她昨天在二手市场淘的,花了三十块。

“瞧这穷酸样!”女人嗤笑,“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,也配学做饭?”她的高跟鞋碾过豆渣糕,碎渣混着泥浆溅在林素蘅手背,“滚!明天再让我看见你,打断你的腿!”

林素蘅蜷缩在阴影里,听着女人的脚步声远去。风掀起篷布,冷雨飘进来,她摸了摸颈间的翡翠尾戒——戒面刻着极小的石斛兰,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。

“素蘅?”

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林素蘅转头,程守柏裹着军大衣站在门口,手里提着个铝饭盒,热气从缝隙里钻出来,“老周头说你在这儿,我就猜...”

他看见地上的狼藉,眉峰微蹙:“怎么回事?”

林素蘅摇头,把保温桶往身后藏。程守柏却弯腰捡起豆渣糕,用袖口擦了擦,咬了口:“嗯,豆香浓,就是火候差点。”他抬头时,眼角的皱纹里带着笑,“比我当年做的强多了。”

程守柏的私房菜馆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,门脸不大,青瓦白墙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——“守柏小厨”。林素蘅蹲在后院的酒瓮前,看程守柏用竹片挑开瓮口的荷叶。

“三坛女儿红换你三天工,”程守柏舀起坛里的酒,“这买卖划算。”他指腹摩挲着瓮身的青釉,“你那块豆渣糕,我尝过了。”

林素蘅低头搓手:“程叔,我...我不想惹麻烦。”

“麻烦?”程守柏笑了,“你以为躲在仓库里就不麻烦?上回那个穿貂皮的女人,是宏业集团的董事长夫人。”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,“这是今天的工钱,去买件厚点的衣服。”

油纸包打开,是件月白色的针织衫,标签还没拆。林素蘅摸着柔软的面料,眼眶发热:“程叔...”

“先试衣服。”程守柏转身进屋,“我去给你煮碗酒酿圆子。”

林素蘅换好衣服出来,程守柏正端着碗从厨房出来,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。“尝尝。”他把碗塞给她,“你娘当年教我的酒酿圆子,总说‘甜在嘴里,暖在心里’。”

林素蘅喝了一口,甜酒的香气漫进鼻腔。她想起母亲在厨房熬酒酿的样子,火候总是掌握得刚刚好,像此刻碗里的圆子,软糯却不烂。

“程叔,”她轻声问,“我娘是不是...认识宏业集团的人?”

程守柏的手顿了顿,镜片后的目光微闪:“你娘当年在宏业做过帮厨,后来...”他没说完,转身收拾灶台,“先把圆子吃完,明天跟我去趟宏业。”

腊月廿三,宏业集团总部的后巷飘着糖瓜香。林素蘅跟着程守柏穿过保安亭,仰头望着三十层的玻璃幕墙——大楼顶端的“宏业集团”四个字在暮色里泛着冷光。

“今天是新董事长楚延川的就职晚宴,”程守柏压低声音,“楚延川,楚家的独子,上个月刚从国外回来。”他指了指后厨的方向,“你进去帮着备菜,记住,只做豆渣糕和酒酿圆子。”

林素蘅点头,跟着服务员穿过旋转门。后厨的灯光亮得刺眼,不锈钢厨具泛着冷光,她看见穿香奈儿套装的女人正对着厨师长颐指气使——是崔曼妮,宏业的行政主管,程守柏提过她,说她“眼睛长在头顶上”。

“程叔?”林素蘅轻声唤。

程守柏刚要说话,崔曼妮的手机响了。她接起电话,转身时撞翻了林素蘅手里的托盘,豆渣糕滚了一地。“没长眼睛吗?”她踩住一块糕点,高跟鞋在上面碾出泥印,“你娘没教过你怎么干活?”

林素蘅攥紧袖口,指甲掐进掌心。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:“素蘅,别怕,该说的话要说。”

“崔主管,”她抬头,“这是我娘教我的豆渣糕,您要是嫌脏...”

“你娘?”崔曼妮挑眉,“哪个你娘?”

“林疏桐。”林素蘅一字一顿,“十年前在宏业做过帮厨的林疏桐。”

崔曼妮的表情瞬间凝固。她盯着林素蘅腕间的翡翠尾戒,瞳孔微缩:“你...你是林疏桐的女儿?”

后厨的门突然被推开。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进来,身后的助理抱着个檀木盒。他扫了眼地上的狼藉,目光落在林素蘅脸上:“程师傅,这就是你说的‘帮厨’?”

程守柏慌忙鞠躬:“楚总,这是...这是林疏桐的女儿,她手艺...”

“行了。”楚延川打断他,弯腰捡起块豆渣糕,放进嘴里。他的眉峰微挑,“豆香浓,火候刚好,比你做的强。”他抬头看向林素蘅,“跟我来。”

双马迴云·第三章B·[笺底春深]

楚延川的办公室在顶层,落地窗外能看到整个双马城的夜景。他坐在真皮沙发上,把檀木盒推给林素蘅:“这是你娘当年留在宏业的。”

林素蘅打开盒子,里面是本泛黄的册页,封皮上写着《膳底录》,是母亲的簪花小楷。她翻开第一页,墨迹里夹着片干枯的石斛兰——和母亲尾戒上的花纹一模一样。

“这册子是你娘的宝贝,”楚延川说,“十年前她离开宏业时,把它藏在退膳间的墙缝里。”他指了指窗外,“今晚庆功宴,新菜品需要这道《膳底录》里的‘石斛醪糟羹’。”

林素蘅的手指抚过册页间的凸痕,忽然触到页脚的小字:“退膳间东墙第三砖,有木香平生憾事。”她抬头看向楚延川:“木香是我娘的小名?”

楚延川点头:“你娘当年救过我母亲的命。二十年前,我母亲重病,是你娘用这道醪糟羹吊住了她的胃气。”他顿了顿,“我母亲临终前说,要找到你,把这册子还给你。”

林素蘅的眼眶发酸。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:“素蘅,有些事,该让你知道了。”

“楚总,”她轻声问,“我娘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宏业?”

楚延川的目光沉了沉:“因为有人要害她。”他从抽屉里拿出份旧报纸,头版标题是“宏业集团太子爷被刺”,日期是十年前的今天。“那天晚上,你娘在厨房发现有人往酒里下毒,她想报警,却被...追杀。”

林素蘅的手攥紧册页。她想起昨夜在仓库听见的枪声,想起母亲塞给她的翡翠尾戒——原来一切都不是巧合。

禁闭室在地下一层,林素蘅蜷在铁椅上,手里的《膳底录》被翻得卷了边。程守柏蹲在门口,隔着铁栏杆递进来个保温桶:“楚总让我给你送的。”

保温桶打开,是碗热气腾腾的石斛醪糟羹。林素蘅舀起一勺,琥珀色的汤羹里沉着莹白的石斛花苞。她想起母亲教她熬这道羹的样子:“石斛要选三年生的,花苞要挑半开的,这样煮出来才甜。”

“素蘅,”程守柏的声音从栏杆外传来,“楚总说,今晚庆功宴上,有人会为难你。”

林素蘅点头:“我知道。”她摸了摸颈间的尾戒,“程叔,我娘的《膳底录》里,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?”

程守柏沉默片刻:“你娘当年在宏业,不仅是个帮厨。她...查过一批药的去向。”他从怀里掏出张照片,是母亲和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,“这是你娘和一个医生的合影,楚延川说,那医生是当年给宏业提供药材的供应商。”

林素蘅接过照片,照片背面有行小字:“若我遭遇不测,去金陵栖梧艺术,找吕怀瑾。”她想起在栖梧艺术遇到的吕怀瑾,想起他说的话:“我是二十年前替你娘输血的医生。”

“程叔,”她抬头,“我想去栖梧艺术。”

程守柏叹了口气:“楚总说,明早八点,他在栖梧艺术等你。”

庆功宴的水晶灯像串碎钻,林素蘅捧着保温桶穿过宴会厅,香槟杯碰撞的声音里,她听见楚延川的声音:“各位来宾,今晚的最后一道菜,是林疏桐女士的《膳底录》里‘石斛醪糟羹’。”

她走到舞台中央,保温桶放在餐台上。崔曼妮站在角落,指甲掐进掌心——她认出这道羹的味道,和十年前林疏桐做的一模一样。

“这羹的秘诀,”林素蘅抬头,“在于石斛花苞要半开,酒要选五年陈的女儿红。”她舀起一勺,递向楚延川,“楚总,您尝尝。”

楚延川接过勺子,喝了一口,目光落在她腕间的尾戒上:“和你娘做的一样甜。”

崔曼妮突然冲上台,举着份文件:“楚总,她根本不是林疏桐的女儿!这是十年前的员工档案,林疏桐的女儿...早就死了!”

林素蘅的手一抖,保温桶差点摔了。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:“素蘅,有些事,要你自己证明。”

“崔主管,”楚延川放下勺子,“你确定?”

崔曼妮冷笑:“我确定!林疏桐的女儿十年前掉进护城河,尸体捞上来时...”她的话卡住了——林素蘅抬起手,腕间的尾戒在灯光下泛着幽光,“这是我娘给我的,她掉进护城河那天,把它塞进我手里。”

台下一片哗然。林素蘅望着崔曼妮惨白的脸,想起昨夜在仓库听见的话:“林疏桐的女儿要是活着,宏业的秘密...”

“够了。”楚延川打断她,拿起电话,“保安部,把崔曼妮带下去。另外,查十年前护城河的打捞记录。”他转向林素蘅,“素蘅,跟我来。”

林素蘅跟着楚延川走出宴会厅,夜风吹起她的发梢。她摸了摸颈间的尾戒,想起母亲的话:“素蘅,该让你知道了。”

远处,双马城的霓虹灯依然明亮,像串永不熄灭的星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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