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
房间里安静了很久。
我看着面前这个瘦弱的男人，曾经的左家大少爷，如今却蜷缩在这个破旧的小房间里，像个被遗弃的孩子。
沈欲“左奇函，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？”
他抬起头，等着我的答案。
沈欲“你从来没问过我想要什么。”
沈欲“你爱我，所以你监视我。”
沈欲“你想引起我注意，所以你做那些疯狂的事。”
沈欲“但你有没有想过，我需要的不是这些？”
我走到他面前，蹲下来，与他平视。
沈欲“左奇函，爱一个人，不是把她关在笼子里。”
沈欲“是让她自由飞翔，然后在她需要的时候，成为她的翅膀。”
他的眼眶红了。
左奇函“可是我不会……”
他的声音颤抖。
左奇函“从小到大，没人教过我怎么爱人。”
左奇函“我爸妈之间没有爱，只有利益。”
左奇函“我身边的人，要么是奉承我的，要么是利用我的。”
左奇函“小欲，你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人。”
左奇函“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……”
沈欲“所以你用了最笨的方式。”
左奇函“是。”
他点头，泪水终于落了下来。
左奇函“我是个笨蛋。一个疯狂的、愚蠢的笨蛋。”
我站起来，拿出手机，拨通了一个号码。
沈欲“周律师，帮我查一下，最好的精神科医院和康复中心。”
左奇函抬头看我，眼神里满是不解。
左奇函“你干什么？”
沈欲“给你找个好医生。”
沈欲“左奇函，你的病可以治。”
沈欲“你只是需要专业的帮助。”
沈欲“听好了。”
沈欲“我不会原谅你做过的那些事。”
沈欲“但我也不会看着你去死。这不是因为我同情你，而是因为……”
我顿了顿。
沈欲“因为你给了我证据。这份人情，我记下了。”
他呆呆地看着我，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左奇函“你……你愿意帮我？”
沈欲“别想太多。”
我转身走向门口。
沈欲“我只是还账。”
沈欲“等你病好了，我们两清。”
走出那栋楼，夜风吹在脸上，凉凉的。
我站在路灯下，深吸了一口气。
手机震动了，是陈奕恒发来的消息。
陈奕恒“沈欲，你去哪了？我很担心。”
紧接着是杨博文的。
杨博文“宝贝儿，别告诉我你去找那个疯子了。”
陈浚铭“会长，外面冷，早点回来。我给你煮了姜茶。”
这些男人啊，每个都说爱我。
可他们真的懂什么是爱吗？
他们爱的，是他们想象中的我。
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女神，一个需要被拯救的公主。
可我不是公主。
我是沈欲。
一个从泥潭里爬起来的、靠自己站稳脚跟的沈欲。
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定义我，也不需要任何人来拯救我。
我只需要做我自己。
回到公寓，已经快十一点了。
我刚打开门，就看到客厅的灯亮着。
张桂源坐在沙发上，手里转着那个金属打火机，听到开门声，他抬起头。
张桂源“回来了。”
沈欲“你怎么在这？”
张桂源“等你。”
他站起来，走到我面前。
张桂源“去见左奇函了？”
沈欲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张桂源“我一直在跟着你。”
张桂源“从你出学校开始。”
沈欲“你跟踪我？”
张桂源“保护。”
张桂源“杨博文说得对，左奇函是个疯子。”
张桂源“你一个人去找他，我不放心。”
沈欲“结果呢？你发现他没有伤害我。”
张桂源“我发现了。”
他走近一步，双手撑在我身后的门板上。
张桂源“但我也发现了另一件事。”
沈欲“什么事？”
张桂源“你心软了。”
张桂源我和他对视着，他的眼神很深，像两口井，看不见底。
沈欲“我没有。”
张桂源“你帮他找医生。”
张桂源“沈欲，这不像你。”
沈欲“我只是还人情。”
张桂源“真的？”
他凑近我，呼吸喷洒在我脸上。
张桂源“沈欲，你告诉我实话。左奇函那些话，打动你了吗？”
沈欲“没有。”
张桂源“他说他爱你，用全部的生命爱你。”
张桂源“这种话，我也可以说。”
沈欲“那你说。”
他愣了一下。
沈欲“你说啊。”
沈欲“张桂源，从认识到现在，你从来没有正式对我表白过。”
沈欲“你只会用行动，用保护，用占有。但你从来没有问过我。”
沈欲“我想要的是什么。”
他沉默了。
沈欲“你们都一样。”
我推开他，走进客厅。
张桂源站在原地，看着我的背影，没有追上来。
我走到窗边，看着外面的夜景。
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，却照不进我此刻有些乱的心。
张桂源“沈欲。”
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张桂源“你说得对。我没问过你想要什么。”
我没有转身。
他的脚步声慢慢靠近，最后停在我身后不远处。
张桂源“但你知道为什么吗？”
沈欲“为什么？”
张桂源“因为我怕。”
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脆弱。
张桂源“我怕问了之后，你的答案里没有我。”
我转过身，看着他。
灯光从他身后打过来，将他的脸笼罩在一片阴影里，看不太清表情。
但我能感觉到他周身那股一贯的霸道气息，此刻正在一点点消散。
沈欲“张桂源，你是这五个人里，我最看不透的一个。”
张桂源“看不透？”
沈欲“你用保护和占有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，我根本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。”
张桂源“是你。”
他回答得很快，快到像是下意识的反应。
张桂源“里面装的是你。”
他抬手，指尖轻轻触碰我的脸颊。
张桂源“沈欲，你问我为什么要帮你，为什么要护着你，为什么要做你的同谋。”
张桂源“答案只有一个因为我想。”
沈欲“想什么？”
张桂源“想看着你站在最高的地方。”
他的眼神暗了暗。
张桂源“想成为唯一能站在你身边的人。”
我看着他，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一下。
沈欲“所以你的爱，也是占有。”
他没有否认。
张桂源“我就是想占有你。想让你只属于我。”
张桂源“想让那些围着你转的男人全都消失。”
沈欲“那和左奇函有什么区别？”
张桂源“区别是。”
他往前一步，将我拥入怀中。
张桂源“我不会逼你。”
张桂源“你想飞，我就让你飞。”
张桂源“你需要翅膀，我就做你的翅膀。”
张桂源“但有一点。”
张桂源“飞完了，要回来。”
我没有推开他。
沈欲“张桂源。”
沈欲“你真的不怕吗？”
沈欲“怕有一天，我变得连你都不认识。”
这条路上，我越走越远。
我不知道终点在哪里，也不知道那时候的我，还剩下多少人性。
他松开我，双手捧住我的脸，逼我直视他的眼睛。
张桂源“沈欲，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？”
我愣了一下。
沈欲“军训的时候？”
他摇头。
张桂源“比那更早。是你父亲的公司出事那天，你一个人站在沈氏大楼门口，看着那些封条。”
沈欲“你看到了？”
张桂源“看到了。”
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。
张桂源“那天你没有哭，也没有崩溃。”
张桂源“你就那么站着，眼睛里像是燃着一团火。”
张桂源“那个时候我就知道，这个女孩不一般。”
沈欲“所以你一直在观察我？”
他低下头，额头抵着我的额头。
张桂源“不是观察是着迷。”
我们就那样静静地对视着，谁也没有说话。
他的呼吸喷洒在我脸上，带着一丝热度。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，隔着衣服，有力而稳定。
张桂源“沈欲，我不求你现在给我答案。”
他终于开口。
张桂源“但我想让你知道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，我都会在。”
他松开我，后退一步。
张桂源“今晚早点休息。”
他转身走向门口，拉开门，却又停住了。
张桂源“对了，有件事忘了告诉你。”
沈欲“什么事？”
张桂源“宋依的父亲，今天被警方带走了。”
他回过头，看着我。
张桂源“周律师说，那些所谓的'证据'，都是左振华伪造的。你父亲当年确实动过挪用资金的念头，但最后没有付诸行动。那些转账记录，是后来被人篡改的。”
我的心猛地一跳。
沈欲“也就是说……”
张桂源“你父亲是清白的。”
张桂源勾起嘴角。
张桂源“沈欲，你可以放心了。”
门关上了，我一个人站在客厅里，愣了很久。
父亲是清白的。
这句话在我脑海里回荡，像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，激起层层涟漪。
我走到沙发旁，坐下，深吸了一口气。
陈浚铭“会长，你回来了吗？我在你公寓楼下，姜茶还热着。”
我看着这条消息，嘴角不由得弯了一下。
沈欲“上来吧。”
几分钟后，陈浚铭推开门，手里端着一个保温杯。他今天穿着一件宽大的卫衣，头发有些乱，显然是着急赶过来的。
陈浚铭“会长，快喝。暖暖身子。”
他把保温杯递给我，然后站在一旁，手足无措。
陈浚铭“坐下。”
我指了指旁边的位置。
他受宠若惊地坐下，却只敢坐个边边角角，像是怕占了太多空间。
陈浚铭“会长，你今天去哪了？大家都很担心。”
他小心翼翼地问。
陈浚铭“去见了一个人。”
陈浚铭“是……是左奇函吗？”
沈欲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陈浚铭“杨部长在群里说的。”
陈浚铭“会长，你……你不会被他骗了吧？那个人很危险……”
我喊他的名字。
他立刻抬起头，眼神里满是紧张。
沈欲“你觉得我是那种容易被骗的人吗？”
陈浚铭“不……不是。”
陈浚铭“会长最厉害了。我只是……只是担心你。”
我喝了一口姜茶，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去，驱散了一些疲惫。
沈欲“陈浚铭，我问你一个问题。”
陈浚铭“什么问题？”
沈欲“如果有一天，我不再需要你了，你会怎么办？”
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陈浚铭“会长……你是不是要赶我走……”
他的声音开始发抖，眼眶也红了起来。
沈欲“别哭。”
我叹了口气。
沈欲“我只是问问。”
沈欲“我……我不会离开的。”
他握紧拳头，像是在给自己打气。
陈浚铭“就算会长不需要我了，我也会一直待在你能看到的地方。会长什么时候需要我，我就什么时候出现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陈浚铭“因为……因为会长救过我。”
他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。
陈浚铭“在那个所有人都欺负我的时候，是会长拉了我一把。这份恩情，我一辈子都还不完。”
沈欲“所以你对我的感情，是感恩？”
陈浚铭“不只是感恩。”
他抬起头，看着我，眼神里满是真挚。
陈浚铭“会长，我……我喜欢你。真的喜欢。不是那种仰望的喜欢，是……是想和你在一起的喜欢。”
他说完，脸红得像煮熟的虾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陈浚铭“可是我知道……我知道我配不上你。”
他低下头。
陈浚铭“会长身边有那么多优秀的人，张学长，杨部长，陈部长……他们每一个都比我强。我什么都没有，只有这一颗想为你做任何事的心。”
沈欲“陈浚铭。”
陈浚铭“嗯？”
沈欲“抬起头。”
他慢慢地抬起头，眼睛里还挂着泪珠。
沈欲“你以为我需要的是什么？是财富？是权势？是能力？”
沈欲“不。我需要的，是真心。”
沈欲“这个世界上，说爱我的人太多了。但大多数人爱的，不是真正的我。他们爱的是沈家千金，是学生会会长，是那个站在高处的女王。”
我站起来，走到他面前。
沈欲“但你不一样。你从我最落魄的时候就跟着我，你见过我最狼狈的样子，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完美的人。可你还是愿意留下来。”
陈浚铭“会长……”
沈欲“所以，陈浚铭，你不是配不上我。”
我伸手，替他擦掉脸上的眼泪。
沈欲“是我暂时给不了你答案。”
他愣了好久，然后重重地点头。
陈浚铭“我等！我愿意等！等到会长愿意看我的那一天！”
我看着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，不由得笑了。
沈欲“好了，回去吧。明天还有事。”
他站起来，走到门口，又回头看了我一眼。
陈浚铭“会长，晚安。我……我会一直陪着你的。”
门关上了，我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。
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，城市的灯火一盏盏熄灭。
周三的董事会会议比我预想的要顺利得多。
会议室里坐了十几个人，大部分是些头发花白的老家伙，西装笔挺地坐在那里，看着我的眼神却比上次温和了许多。
我是路人甲“沈小姐，关于前段时间的一些……误会，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。”
我是路人甲“宋先生被带走调查后，许多事情都水落石出了。”
我是路人甲“你做得很好。”
我坐在长桌的一端，礼貌地点了点头。
沈欲“谢谢各位的理解。”
会议散场后，我走出行政楼，阳光有点晃眼。
杨博文“沈大小姐，这就完事了？”
杨博文靠在走廊的柱子上，手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，看到我出来，立刻迎了上来。
沈欲“你怎么在这？”
杨博文“等你啊。”
他理所当然地说。
杨博文“怕那帮老东西为难你。”
沈欲“你爸不是说都打点好了？”
杨博文“打点是打点，万一有变数呢？”
他耸耸肩，将烟塞回口袋。
杨博文“走吧，请你吃饭。”
沈欲“不去。”
杨博文“为什么？”
沈欲“没心情。”
杨博文皱了皱眉，拦住我的去路。
杨博文“沈欲，你最近怪怪的。是不是因为左奇函的事？”
沈欲“跟他没关系。”
杨博文“那跟谁有关系？”
杨博文“跟张桂源？还是陈奕恒？”
我看着他那张写满八卦的脸，忽然觉得有点烦。
沈欲“杨博文，你能不能管好你自己的事？”
他愣了一下，表情有些受伤。
杨博文“我这不是关心你吗？”
沈欲“你的关心太多了。”
我绕过他往前走。
沈欲“多到让我觉得有点假。”
他想说什么，但我已经走远了。
回到教室，陈奕恒正坐在我位置旁边，手里拿着一本数学练习册，看到我进来，眼睛一亮。
陈奕恒“沈欲！董事会怎么样了？”
沈欲“没事了。”
我在位置上坐下。
陈奕恒“太好了！”
他松了口气。
陈奕恒“我一早上都在担心。”
陈奕恒“对了，你中午吃什么？我让家里阿姨做了便当。”
沈欲“你这几天跟我说的话，加起来比你以前一个月都多。”
陈奕恒“这……这不是因为我担心你吗……”
沈欲“你担心我什么？”
陈奕恒“担心你……担心你累，担心你被人欺负，担心……”
他越说声音越小，最后干脆闭嘴了。
我看着他，忽然问了一句。
沈欲“你最近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？”
陈奕恒“没……没有啊……”
他的眼神开始飘忽。
陈奕恒“我能做什么……”
沈欲“陈奕恒，你说谎的时候会不敢看人眼睛。”
他僵在那里，手里的练习册差点掉在地上。
我的语气严肃起来。
他咬了咬嘴唇，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。
半晌，他才开口。
陈奕恒“沈欲，有件事……我本来想等时机成熟再告诉你的。”
陈奕恒“杨博文他……”
他压低了声音，左右看了看，确定周围没人。
陈奕恒“他在调查你父亲。”
我愣住了。
沈欲“什么？”
陈奕恒“上周我无意中听到他打电话。他跟人说，要查清楚沈家当年出事的全部真相，还说……还说这里面有东西是你不知道的。”
沈欲“他调查我父亲干什么？”
陈奕恒“我不知道。”
陈奕恒“但我觉得他这个人，不简单。沈欲，你千万小心。”
我靠在椅背上，脑子里飞速转动。
杨博文帮了我这么多，难道背后有别的目的？
沈欲“你确定你没听错？”
陈奕恒“确定。”
陈奕恒认真地点头。
陈奕恒“我还偷偷录了音。”
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，打开一段录音。
杨博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。
杨博文“……查仔细了，沈家那边的账目还有漏洞。对，就是沈欲她爸当年的那笔钱。别让她知道，先汇报给我。”
录音到此为止。
我盯着手机屏幕，心里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。
沈欲“你怎么会偷录他的电话？”
陈奕恒“我……”
陈奕恒“我一直觉得他对你有企图。那天他打电话的时候正好从我旁边经过，我就……”
沈欲“你就顺手录了？”
陈奕恒“对。”
我看着他，这个曾经的阳光少年，现在眼神里多了几分阴郁。
沈欲“陈奕恒，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？”
他苦笑了一下。
陈奕恒“为了能帮到你，我什么都愿意学。”
这句话让我有些沉默。
午休时间，我没去食堂，而是直接去找杨博文。
他在学生会办公室，正翘着二郎腿玩手机。
看到我进来，他立刻放下手机，露出那副惯常的痞笑。
杨博文“哟，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想理我了。”
沈欲“杨博文，我有话问你。”
杨博文“问呗。”
沈欲“你为什么要调查我父亲？”
他的笑容凝固了一秒，然后迅速恢复正常。
杨博文“谁说我调查他了？”
沈欲“别装了。”
我把陈奕恒的录音放了出来。
录音播完，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。
杨博文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。
他站起来，走到窗边，背对着我。
杨博文“沈欲，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帮你吗？”
沈欲“你说过。因为你爱我。”
杨博文“那只是一部分原因。”
他转过身，看着我。
杨博文“还有一个原因是我爸欠你们家的。”
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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