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 雪停后的清晨,阳光把“愈安”药店的玻璃窗照得透亮。离之枝正蹲在地上整理药材箱,黄芪的干燥气息混着阳光的味道漫开来,她用软布擦去药罐上的薄尘,忽然听到林姐在柜台前喊她。
“之枝,云先生又订了药,这次是润喉糖和川贝枇杷膏。”林姐把订单递过来,笔尖点了点地址,“还是云栖苑,你今天顺路吗?”
离之枝的指尖在订单边缘顿了顿。距离上次送药已经过去三天,她以为不会再有交集。“顺的。”她把订单折好塞进围裙口袋,心里莫名有点发紧,像有片银杏叶在胸腔里轻轻晃。
下午换班后,她提着药袋往公交站走。路面的积雪化得差不多了,露出湿漉漉的柏油马路,倒映着两旁光秃秃的树梢。路过文具店时,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,挑了本封面印着银杏叶的笔记本——上次给云野的药盒上,她写名字的字迹太潦草了。
云栖苑的保安已经认得她,挥挥手就让她进了门。小区里的雪大多化了,只有草坪深处还留着几片残白,空气里飘着蜡梅的淡香。离之枝走到那栋楼下时,正看见云野站在单元门口打电话,背着相机包,似乎正要出门。
他穿了件浅灰色的羊毛衫,外面套着黑色大衣,手腕上的红肿消了不少,只是脸色依旧偏白。听到脚步声,他转过头,看到是她,微微愣了一下,对着电话那头说:“晚点再联系。”
“给你送药。”离之枝把袋子递过去,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,比上次暖和些。她想起包里的笔记本,犹豫着没拿出来。
“麻烦你了。”云野接过药,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耳尖上,“等我一下。”
他转身进了楼道,很快又出来,手里拿着个保温杯。“刚煮的姜茶,不烫了。”他把杯子塞进她手里,金属外壳带着温温的热度,“天还冷,喝点暖的。”
离之枝握着保温杯,指尖都僵了。她从没收到过陌生人的东西,更何况是云野这样的人。“不用……”
“拿着吧。”他的语气很轻,却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,目光扫过她的包,“你好像很喜欢植物?”
离之枝愣了愣,才反应过来他看到了自己包上挂着的银杏叶挂坠——那是她用捡来的叶子压膜做的。“嗯,随便捡的。”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把挂坠往包里塞了塞。
“我上周拍了组植物的照片。”云野忽然说,拿出手机划了几下,递给她看。屏幕上是雪地里的枯枝,顶着零星未化的雪,逆光下像镶了层金边,“你看这个,像不像你挂坠上的脉络?”
离之枝凑近屏幕,心跳忽然快了半拍。照片里的枯枝倔强地伸向天空,雪粒在枝桠间闪烁,竟和她捡的银杏叶有几分相似。“很像。”她抬头时,鼻尖差点碰到他的下巴,慌忙往后退了半步,“拍得真好。”
云野的嘴角似乎弯了一下,把手机收起来。“你要是喜欢,下次洗出来给你。”他顿了顿,又说,“药店下班早吗?附近有家花店,蜡梅开得不错,或许你会想看看。”
离之枝的心跳得更厉害了。她知道那家花店,在云栖苑门口的商业街,橱窗里总摆着新鲜的花束,她每次路过都只敢远远看一眼。“我……我得赶公交。”她低下头,盯着保温杯上的花纹,“姜茶谢谢你。”
“我送你去站台吧。”云野没再坚持,背着相机跟在她身侧。
两人并肩走着,谁都没说话。风穿过树梢,落下几片没化的雪,砸在地上簌簌作响。离之枝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,混着相机包的皮革味,和药店的药香完全不同。
到了站台,离之枝把保温杯递还给他。“谢谢你的姜茶。”她终于鼓起勇气,从包里拿出笔记本,“这个……送你。”
本子上是她今早写的字,在“离之枝”三个字旁边,画了片小小的银杏叶。
云野接过笔记本,指尖划过纸页上的笔画,忽然笑了。“字很好看。”他把本子放进相机包,“我叫云野,云朵的云,田野的野。”
离之枝点点头,其实她早就记住了。公交车远远地来了,她往后退了一步:“我走了。”
“路上小心。”云野站在原地,看着她上了车。车窗里,她正捧着保温杯小口喝着,侧脸被阳光照得发亮,像落了点碎金。
公交车开走时,离之枝回头看了一眼,云野还站在站台旁,手里拿着那个笔记本,风把他的大衣吹得轻轻扬起。她低头看着杯里的姜茶,暖意在喉咙里慢慢散开,带着点微辣的甜。
回到出租屋时,离之枝把姜茶倒进自己的搪瓷杯里,一点点喝完。她坐在书桌前,翻开植物图鉴,忽然在空白页上画了片枯枝,像云野照片里的那样。
而云野回到家,把离之枝送的笔记本放在书桌上,和那些昂贵的摄影杂志摆在一起,竟不觉得突兀。他拿起相机,对着窗外的天空拍了张照,蓝得很干净,像她刚才看照片时,亮闪闪的眼睛。
那天晚上,离之枝的朋友圈多了条动态:一杯姜茶,暖了一路。配了张搪瓷杯的照片,杯底还剩着点姜渣。
几分钟后,她收到一条新消息,是云野发来的,只有一张照片:天边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,像打翻了的颜料盒。没有配文。
离之枝盯着照片看了很久,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删,最后只回了个笑脸的表情。她把手机放在枕头边,听着窗外渐起的风声,忽然觉得,两个世界的距离,好像并没有那么远。至少,他们能看到同一片晚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