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 离之枝回到“愈安”药店时,雪已经下得绵密如絮。林姐正站在柜台后对着暖气哈手,见她进来,连忙往她手里塞了个热水袋:“可算回来了,脸都冻青了。”
“路上雪下大了,公交车慢。”离之枝搓着冻得发僵的手,把热水袋捂在脸上,暖意顺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。药店里弥漫着艾草和当归混合的气息,墙角堆着半人高的药材箱,柜台上的电子钟滴答作响,一切都带着市井生活的踏实感。
“云先生没为难你吧?”林姐一边记账一边问,笔尖在账本上划出沙沙声。
“没有,他人挺好的。”离之枝想起云野耳尖的红,嘴角忍不住弯了弯,“就是看着不太舒服,感冒好像挺重的。”
“搞艺术的都这样,不爱惜自己。”林姐哼了一声,翻了页账本,“听说他住的那栋楼,顶楼带露台,上个月刚花大价钱改了摄影棚,光是那组灯光设备,够咱们这小店半年的流水了。”
离之枝愣了愣,想象不出带露台的顶楼是什么样子。她租的房子在老城区的巷子里,顶楼是个漏雨的天台,冬天风大得能吹跑晾着的围巾,唯一的好处是能看到星星——和云野微信头像上的星空有点像,只是没那么亮。
傍晚换班时,雪终于小了些。离之枝踩着积雪往家走,路过巷口的菜市场,摊主正收摊,烂菜叶混着雪水在地上积成褐色的冰泥。她买了把青菜和两个土豆,这是她这个星期的晚餐。
出租屋的楼道没装暖气,扶手冰得像铁。离之枝掏出钥匙开门,屋里冷得像冰窖,她赶紧打开电暖器,橘红色的灯丝慢慢亮起,在墙角投下一小片暖光。房间很小,一张床占了大半空间,书桌上堆着护理学的教材和几本翻旧的植物图鉴,墙上贴着她捡的银杏叶标本,是这间屋子里为数不多的亮色。
她煮了碗土豆青菜面,热气模糊了眼镜片。吃面时刷到朋友圈,云野发了张新照片:黑夜里的城市被雪覆盖,路灯的光晕在雪地上晕开,像散落的月亮。配文只有一个字:“静。”
离之枝盯着照片看了很久,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过。她知道那片区域,是市中心的高档商圈,霓虹永远比星光亮,她只在送药时路过过一次,从未进去过。
而此时的云栖苑,云野正站在露台的落地窗前。窗外的雪还在飘,小区的园林景观在雪夜里像幅水墨画,远处的城市天际线亮着璀璨的光。他刚结束和甲方的视频会议,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未修改完的摄影方案上。
助理刚送来晚餐,保温餐盒里是精致的牛排和蔬菜沙拉,他却没什么胃口,指尖还残留着暖手宝的余温——那个粉色的暖手宝被他放在了书桌一角,和冰冷的相机、镜头显得格格不入。
他拿起手机,点开离之枝的朋友圈。最新一条是三天前发的,一张在药店门口拍的银杏叶,配文:“秋天最后一片叶子。”照片拍得不算好,光线有点暗,却透着种笨拙的认真。往下翻,大多是些植物照片,路边的蒲公英,墙角的青苔,还有药柜里整齐排列的药材瓶,每一张都带着生活的细碎温度。
他想起她递药时发红的指尖,想起她提醒自己拉拉链时认真的眼神,像雪地里突然冒出的一点绿芽,带着意料之外的生机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母亲发来的消息,问他周末回不回家吃饭,顺便提了句“张阿姨的女儿在画廊工作,你们可以见一面”。云野回了句“周末要加班”,把手机扔在沙发上。
他走到书桌前,拿起那个暖手宝,按下开关。粉色的外壳慢慢亮起微光,像颗小小的太阳。露台上的雪落在玻璃上,悄无声息,他忽然想起离之枝跑开时,羽绒服下摆扫过雪地的样子,像只受惊的小鹿。
离之枝洗完碗时,电暖器的热度刚好传遍整个房间。她坐在书桌前翻看植物图鉴,看到银杏叶那页时,想起云野相机里的雪夜,忽然觉得有点奇妙——他们在同一场雪里,却站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,像两片永远不会落在同一个地方的雪花。
手机响了,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,只有一句话:“谢谢你的暖手宝,很管用。”
离之枝盯着短信看了很久,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又删,最后只回了两个字:“不客气。”
窗外的雪彻底停了,月光透过云层照在雪地上,亮得能看清巷子里的石板路。离之枝关掉台灯,躺在床上,听着隔壁夫妻的咳嗽声和远处传来的救护车鸣笛声,忽然觉得,这样的夜晚也挺好的,踏实得像手里的热水袋,永远不会担心烫到手。
而云野站在露台上,看着手机里的回复,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。城市的光污染太重,看不到星星,他却想起离之枝眼睛里的光,比任何霓虹都要亮。他拿起相机,对着窗外的雪夜按下快门,照片里只有一片模糊的白,像没说出口的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