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离之枝是被手机提示音吵醒的。窗外天刚蒙蒙亮，她摸过手机，屏幕上跳出云野的名字，附带一张照片。
不是晚霞，也不是枯枝。是她包上那个银杏叶挂坠的特写。
晨光透过镜头，在叶脉间折出细碎的光，边缘的压膜泛着淡淡的虹彩，像把秋天的阳光封存在了里面。离之枝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，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，才想起该回点什么。
“是你拍的？”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，她忽然想起昨天分别时，云野确实对着她的包看了几秒。
那边几乎是秒回：“嗯，觉得光影不错。”
离之枝把手机抱在怀里，脸颊有点发烫。她掀开被子坐起来，窗帘缝里漏进的微光刚好落在书桌上，照亮了昨天画的那片枯枝。她忽然想去看看云野镜头下的世界，那些被他定格的光影里，是不是藏着和她不一样的风景。
到药店时，林姐正哼着歌整理货架。“之枝，今天气色不错啊。”林姐打趣她，“是不是有什么好事？”
离之枝摸了摸耳尖，把手机揣回兜里。“没什么，昨晚睡得好。”她开始盘点药材，陈皮的醇厚香气漫出来，混着窗外飘进来的冷空气，竟有种奇异的和谐。
下午没什么客人，她趴在柜台上翻那本银杏叶笔记本，忽然发现扉页空白处，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，是云野的字迹，清瘦有力：“叶脉是植物的记忆。”
她的指尖轻轻划过那行字，像触摸到了什么秘密。这时，手机又响了，还是云野。
“在忙吗？”
“还好，不算忙。”
“我在药店附近，刚拍完一组照片，要不要过来看看？”
离之枝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，围裙带子都差点扯掉。“我马上来！”
她跟林姐打了声招呼，抓起外套就往外跑。药店门口的巷子里，云野正靠在墙上看相机，脚边放着个打开的摄影包，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镜头。阳光穿过巷口的梧桐枝，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影。
“拍的什么？”离之枝走到他身边，目光忍不住往相机屏幕上瞟。
云野把相机递给她。屏幕里是这条老巷的冬景：斑驳的墙皮上爬着干枯的爬山虎，墙根处的积雪还没化尽，几只麻雀落在晾衣绳上，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。寻常的巷景，被他拍出了种安静的诗意。
“你看这里。”他指着画面角落，那里有片被风吹落的银杏叶，半埋在雪里，金黄的边缘透着点倔强，“像不像你笔记本上的画？”
离之枝忽然想起自己画的枯枝，原来他看出来了。她低下头，看见他脚边的包里露出半截银杏叶笔记本，边角被小心地折了一下，大概是怕磨坏。
“你很喜欢拍照吗？”她问。
“算是吧。”云野把相机收起来，“喜欢捕捉那些容易被忽略的瞬间，比如雪地里的叶子，比如……”他顿了顿，目光落在她脸上，“被阳光照亮的耳尖。”
离之枝的脸“腾”地红了，慌忙转头去看别处。巷口的风卷着片枯叶滚过来，停在她脚边。她弯腰捡起来，是片完整的银杏叶，只是颜色已经暗沉，像褪尽了力气。
“这个也能做挂坠吗？”云野问。
“有点干了，可能会碎。”她把叶子夹进笔记本，“不过可以当书签。”
云野看着她认真的样子，忽然从包里拿出个小小的密封袋，里面装着几片压平的蜡梅花瓣。“上次在小区摘的，想着你可能喜欢。”
袋子里的花瓣还带着淡淡的黄，像把冬天的香气锁在了里面。离之枝接过来，指尖碰到他的，这次两人都没躲开。她想起那天他递来的姜茶，想起他镜头下的晚霞，心里像有株小小的植物，悄悄发了芽。
“药店快下班了吧？”云野看了眼时间，“上次说的花店，现在去刚好能赶上新到的蜡梅。”
离之枝捏着密封袋，点了点头。
花店的玻璃橱窗里，果然摆着一大束蜡梅，鹅黄的花苞挤在枝头，香气清冽得像刚融的雪水。云野让店员包了一小束，递给她。“拿着吧，比书签好看。”
离之枝抱着花束往公交站走，云野跟在她身边，这次两人没沉默。他讲起拍照片时遇到的趣事，说有次为了拍日出，在山顶冻了整整一夜；她说起药店里的事，讲林姐总把当归和黄芪弄混，讲自己第一次抓药时紧张得手抖。
风从街对面吹过来，卷着蜡梅的香气，也卷着他说话的声音，落在离之枝耳朵里，温温的，像春天快来了。
公交车来时，离之枝把花束抱在怀里，跟他挥手。“谢谢你的花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云野看着她，“明天天气好的话，我要去郊外拍银杏树，听说那里还有最后一片没落叶的林子。”
离之枝的心跳又开始加速。“是吗？”
“嗯。”他看着她怀里的蜡梅，“如果你休息的话，或许……”
“我明天休息！”离之枝几乎是脱口而出，说完又觉得太急切，脸颊发烫，“我是说，我刚好休息，说不定可以……去看看。”
云野的眼睛亮了亮，像落了点星光。“好，我来接你。”
公交车开走时，离之枝把脸贴在车窗上，看着站台上的云野。他还站在那里，手里拿着她刚给他的银杏叶书签，风把他的围巾吹起来，像只白色的鸟。
她低头闻了闻怀里的蜡梅，香气里混着点阳光的味道，像极了那天药箱里黄芪的气息。她忽然觉得，两个世界的边界，好像正在慢慢变得模糊，就像他镜头下的光影，温柔地交融在一起。
回到家，离之枝把蜡梅插进玻璃瓶里，放在书桌最显眼的地方。她翻开笔记本，在那片枯枝旁边，又画了朵小小的蜡梅花。
而云野回到家，把那片银杏叶书签夹进了摄影集里，刚好夹在他拍的那组植物照片中间。他对着电脑整理明天要带的镜头，忽然在文件夹里新建了一个相册，命名为“之枝”。
里面暂时只有两张照片：一张是银杏叶挂坠，一张是巷口雪地里的银杏叶。
他看着屏幕，忽然笑了笑，像想起了什么。窗外的月光刚好落在书桌上，照亮了那个银杏叶笔记本，封面的叶子在月光下，像镀了层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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