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章： 副驾驶的空白

凌晨两点二十分，暗房的红灯把两人的影子钉在墙上，像两株被风吹弯的芦苇。胶片最后一格停在00:41:07，裂开的挡风玻璃像一道漆黑的口，把周明的呼吸也一并吞噬。他低头看林悦——她的瞳孔里映着屏幕的蓝光，苍白却坚定。

“我不在车上。”她轻声重复，声音像被雨水滤过，“那天我发着低烧，在公司加班，考勤和监控都能证明。”一句话，把怀疑的棱角磨平，却也让疑问的深渊更深。

周明点点头，掌心却仍旧冰凉。他拖动鼠标，把第五帧放大，轿车副驾驶的侧影随之膨胀——轮廓、发型、甚至耳垂下那颗不起眼的小痣，都与林悦别无二致。像素虽模糊，却足够让人心寒。

林悦深吸一口气，把颤抖的指尖藏进口袋，“复制人也好，换脸也罢，总得有人负责。”她的话像给自己打气，也像给周明递上一根救命的缆绳。

周明“嗯”了一声，关掉显影灯，拉她走出暗房。白光骤然亮起，两人同时眯起眼——现实像曝光过度的底片，一片刺目的空白。

凌晨三点，仓库外的雨彻底停了，地面映着路灯的橙黄。周明把铜钥匙丢进口袋，发出清脆的碰撞，“去公司，看监控。”他说。林悦没有异议，转身去取雨衣。

宋栀被电话吵醒，顶着熊猫眼送来车钥匙，“别骑小电驴，风吹雨冷。”她挥手，示意两人快走，自己却抱着相机钻进仓库，“我留守，免得有人再来‘快递’。”

车程二十分钟，街灯在挡风玻璃上拉出长长的光带。周明握着方向盘，指节泛白，目光偶尔瞥向副驾驶——那里空荡荡，却像坐着一个看不见的影子。

林悦靠在窗边，手机调出公司OA，凌晨的打卡记录赫然在目：九月二十七日凌晨00:15—05:42，工位摄像头覆盖。她点开监控回放，画面里的自己戴着口罩，趴在桌前小憩，额前碎发被空调出风口吹得微微颤动。证据确凿，却驱不散寒意。

公司大楼漆黑，保安认出林悦，刷卡放行。监控室在一层后侧，周明用项目权限调出停车场及一楼通道的录像。时间轴拉到00:30，一辆黑色轿车驶入，车牌被雨布遮挡，只能看清副驾驶的门被推开——一个穿灰色卫衣、戴鸭舌帽的女孩下车，背影与林悦如出一辙。她低头疾走，消失在电梯口。五分钟后，轿车驶出监控范围，驶向老码头方向。

周明按下暂停，画面定格在女孩回头的瞬间——鸭舌帽下，只露出下半张脸，嘴角的小痣清晰可见。林悦盯着屏幕，背脊发凉，“这不是我，却像照镜子。”

周明深吸一口气，声音低哑，“有人提前彩排了你的脸。”一句话，像揭开幕布的一角，露出后面黑洞洞的舞台。

凌晨四点二十分，两人走出监控室。走廊尽头的窗没关，风卷着湿冷灌进来，吹得林悦打了个寒颤。周明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，顺势握住她冰凉的手，“从现在开始，我们不分开。”林悦点头，目光落在远处漆黑的街，“那就一起把幕后的人揪出来。”

他们并肩走出大楼，天际泛起蟹壳青。雨后的空气带着铁锈味，像尚未显影的底片，等待被光线穿透。周明掏出铜钥匙，指腹摩挲齿口，声音被晨风吹得四散，“下一站，去交通队，调路段监控。”

林悦“嗯”了一声，拉开车门，却忽地停住，“如果……胶片里那个人真是我，怎么办？”

周明看着她，眸色沉静，“那就一起查，查到不是为止。”

晨曦破云而出，第一缕光落在铜钥匙上，泛起冷冽的亮。

引擎启动，车轮碾过积水，驶向尚未醒来的城市。

空白副驾驶在身后渐渐远去，而真相，正前方等待显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