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青禾的头发渐渐有了白丝，彻禾园的茶苗长成了茶树。每年新茶开采时，总会有个穿玄色衣袍的年轻人来买茶，眉眼间有萧彻的影子，却总说不认识什么三皇子。
“沈掌柜，今年的龙井还是那么香。”年轻人放下茶罐，目光落在墙上的奶茶配方上，“这‘加双倍红豆’是谁写的？倒像我家老爷子的笔迹。”
沈青禾给他倒了杯奶茶，笑而不语。她知道这是萧彻当年救下的副将的儿子，那副将总说，殿下临终前攥着半块刻着“禾”字的玉佩，说要埋在江南的茶树下。
年轻人喝着奶茶，突然说：“我爹说，当年三皇子有个心上人，会做天底下最好喝的奶茶。他说那姑娘笑起来时，眼里的光比战场上的刀还亮。”
沈青禾的指尖在铜锅沿轻轻划，那里的“彻”字已经被磨得浅了，却依然能摸到凹凸的痕迹。“你爹没说别的？”
“说过，”年轻人挠挠头，“他说殿下最后冲阵时，怀里揣着包没煮的红豆，箭射穿胸膛时，红豆撒了一地，红得像火。”
奶茶的热气漫上眼眶，沈青禾笑着擦掉眼泪：“再带罐新茶吧，给你爹。”
年轻人走后，沈青禾坐在茶树下，看着新采的茶叶在竹匾里舒展。风穿过枝叶，带着沙沙的响，像萧彻在她耳边说悄悄话。她想起那年他把第一片新茶放进她嘴里，说：“青禾，以后每年的新茶，我都陪你采。”
暮色降临时，她往铜锅里倒了新茶，煮出的茶汤泛着琥珀色的光。杯底沉着片茶叶，像个小小的“彻”字。沈青禾举起茶杯，对着夕阳的方向，轻声说：“敬你，敬我们没喝完的奶茶。”
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，是街坊家的孩子在追跑，发间别着的茶花掉在青石板上，像她当年落在萧彻衣襟上的那样。沈青禾知道，有些爱会老，会淡，却永远不会散——就像这新茶，年年春天都冒头，带着故人的味道。
铜锅的余温漫过指尖，沈青禾弯腰将落在青石板上的茶花拾起，花瓣上还沾着傍晚的露水，像极了萧彻当年替她拂去发间茶沫时，指尖的温度。她把花插进窗棂边的粗陶瓶里，瓶身上是早年萧彻刻的半轮月亮，如今和新添的茶花凑成了圆满。
夜里起了些风，茶树下的竹匾被吹得轻晃，沈青禾起身去收茶叶，却在树根处摸到个硬物——是半块玉佩，刻着“禾”字的那半，不知被风卷着从泥土里露了出来。她攥着玉佩贴在胸口，忽然想起那年萧彻把玉佩掰成两半时说：“你一半，我一半，就算走散了，也能凭着它找回来。”
晨光漫进彻禾园时，沈青禾在茶树下埋了新的茶籽，旁边放着那罐给副将的新茶。她蹲在地上，指尖拂过湿润的泥土，轻声说：“今年的茶籽，我替你一起种了。”
街坊家的孩子又跑过来，举着颗红豆递她：“沈奶奶，这是我娘煮奶茶剩下的，说给你添在茶里。”沈青禾接过红豆，放进铜锅，看着它在茶汤里慢慢翻滚，忽然笑了——原来有些念想，早像红豆一样，落在了别人的心里，岁岁年年，都不会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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