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分那天，沈青禾终于在江南水乡找到“晚茶居”。青石板路尽头，苏掌柜正往门上挂新茶的幌子，竹帘上的“茶”字被雨水洇得发蓝，像极了萧彻书房里的墨。
“姑娘要些什么？”苏掌柜转过身，看见她背着的铜锅时愣了愣，随即拱了拱手，“里面请。”
后堂的梨花正落，花瓣飘进半开的窗，落在沈青禾摊开的玉佩上。苏掌柜摸着断裂处的刻痕，指腹的薄茧蹭过“彻”字，突然红了眼眶：“殿下说，若有位背铜锅的姑娘来，就把这个给她。”
他从柜台下取出个木盒，里面是株半枯的茶树苗，根须缠着块棉布，布上绣着朵小小的桂花——是沈青禾教萧彻绣的，他总说针脚像她煮坏的珍珠。
“殿下在江南圈了片地，说要种满你喜欢的龙井。”苏掌柜往火盆里添了块炭，“去年秋天还来浇过水，说等开春就接你来看……”
沈青禾把茶树苗抱在怀里，枯槁的枝叶戳着她的下巴，像萧彻以前总爱揪她的辫子。她突然想起离别前夜，他在别院的灶台前，用烧火棍在地上画茶园：“青禾你看，这里种龙井，那里种碧螺春，最中间留块地给你种红豆。”
“苏掌柜，”她突然开口，声音带着哭腔，“能借我块地吗？”
三日后，晚茶居后院多了个小小的茶圃。沈青禾戴着萧彻留下的竹编斗笠，跪在泥里给茶树苗培土。铜锅被改成了浇水的瓢，每次舀水时，锅底的“彻”字都会在水面晃出模糊的影。
有街坊来买茶，看见她对着茶树苗说话，都笑她痴傻。沈青禾从不辩解，只是在暮色降临时，往茶圃旁的石桌上摆杯奶茶——有时是龙井奶绿，有时是茉莉奶白，永远温着，像等一个晚归的人。
清明前的夜雨里，沈青禾被雷声惊醒。她披着蓑衣冲进后院，看见茶树苗被风吹得弯折，赶紧用竹竿撑住。雨珠顺着叶片滚落，在泥土里砸出小坑，像谁在低声说话。
“萧彻，你说过要陪我看新茶发芽的。”她摸着树干上新冒的嫩芽，指尖沾着的泥蹭在树皮上，“你看，它活过来了。”
雨停时，天边泛出鱼肚白。沈青禾坐在石桌前，看着那杯凉透的奶茶，突然发现水面浮着片梨花，像他以前总爱放在她茶盏里的那样。她笑着往茶里加了勺红糖，甜香漫开时，仿佛看见萧彻就坐在对面，白衣沾着梨花瓣，正朝她举杯。
茶圃里的嫩芽还在疯长，铜锅里的水永远是温的。沈青禾知道，只要这株茶树活着，她的等待就不会死——就像江南的春天，总会在落雪后，捧出满杯的新茶。
谷雨那天，新茶终于能采了。沈青禾指尖捻着嫩芽，竹笠檐角垂落的梨花瓣恰好落在茶篓里。她按萧彻教的法子炒茶，铜锅温着的水咕嘟冒泡，沏出的茶汤里，“彻”字倒影旁，竟浮着颗红豆——是那年留的种子，不知何时落进了茶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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