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像退潮后的沙滩,看似平静,却总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藏着湿痕。那根青花瓷发簪被我放在书桌的玻璃罐里,罐口盖着块红布——不是怕它作祟,而是有时夜里醒来,会看见簪身上浮着层白雾,雾里隐约有个女人的影子,正对着镜子梳头。
这天傍晚,我在废品站整理旧物(不知为何,从骨瓷镇回来后,总忍不住往王秃子的废品站跑,像是在寻找什么遗漏的碎片),指尖突然被枚生锈的铜锁划出血。血珠滴在地上,竟顺着砖缝往深处渗,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。
“小心点。”新接手废品站的老张递来块创可贴,“这地方邪乎,前阵子挖地基,挖出好些碎瓷片,片上都带着血,防疫站的人来看过,说不是人血,是……”他压低声音,“是瓷器烧裂时渗出来的‘窑血’。”
我心里一动,想起骨瓷镇窑里那暗红色的液体。回到家时,天色已黑,推开门就看见玻璃罐里的发簪在发光,青蓝色的光映在墙上,像片晃动的水纹。
红布被掀开了。
发簪上的白雾浓得化不开,那个梳头的影子越来越清晰——是娘。她穿着那件我小时候常见的碎花布衫,头发梳得整整齐齐,只是发梢总缠着些白色的瓷粉。
“阿砚。”她转过身,脸是模糊的,像隔着层毛玻璃,“你得回趟骨瓷镇。”
“为什么?”我攥紧拳头,指甲掐进掌心,“那里的咒不是已经解了吗?”
“解了一半。”娘的声音飘在雾里,带着瓷器碰撞的脆响,“窑神的本体没除。它不是泥塑,是民国二十三年那场红雨里凝成的‘瓷煞’,附在窑底的‘镇窑骨’上。当年你爷爷偷的‘白如玉’,其实是镇窑骨磨成粉烧的,他以为能镇住瓷煞,反倒让瓷煞借瓷器的魂气越长越凶。”
玻璃罐突然“咔哒”响了一声,罐身裂出道缝。娘的影子开始扭曲,像被揉皱的纸:“它知道你毁了人皮膏和配方,正顺着发簪的灵气找过来。今晚子时,它会附在所有沾过窑血的东西上……”
话没说完,影子突然碎了,像摔在地上的瓷片。发簪上的光灭了,玻璃罐“哗啦”一声炸得粉碎,碎片溅在墙上,拼出个模糊的人脸——青灰色,眼睛是两个黑洞,和窑神祠里的泥塑一模一样。
我摸出手机看时间,23:59。
窗外突然传来“叮叮当当”的响声,像是有人在摔碗。趴在窗台上往下看,小区的垃圾桶旁堆着些碎瓷片,都是住户扔掉的碗碟,此刻竟自己蹦起来,碎片的断口处闪着红光,像在流血。
有片碎片朝我飞来,擦着脸颊过去,留下道血痕。我摸了摸伤口,血是凉的,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