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道里伸手不见五指,我摸着墙往前走,砖石上沾着黏糊糊的东西,像是没干的血。脚下不时踢到些硬物,弯腰摸起来,是些碎瓷片,片上还带着点皮肉的痕迹。
走了约莫半个时辰,前方突然透出点微光。光从道铁栅栏后渗出来,栅栏上锈迹斑斑,缠着些头发,黑的、白的、黄的,缠得像团乱麻。
“有人吗?”我对着栅栏喊,声音在暗道里撞出回音,像有无数人在学我说话。
栅栏后传来“窸窸窣窣”的声,像是有人在爬。过了会儿,一个小脑袋从栅栏缝里探出来,头发乱得像草,眼睛亮得惊人,正死死盯着我手里的碎瓷片。
“你是……”
“别碰那些瓷片,”小孩的声音尖细,像被捏着嗓子,“上面沾着‘瓷皮’,碰到了会被黏住的。”他指了指自己的胳膊,那里的皮肤白得发青,隐约能看见里面的血管,像极了瓷器上的冰裂纹。
“瓷皮?”
“就是镇上人的皮。”小孩往栅栏后缩了缩,“他们都是被窑神换了皮的,真皮肤被剥下来,泡在瓷土浆里,泡够七七四十九天,就变成‘瓷皮’了。你爷爷当年就是靠剥人皮才烧出‘白如玉’的,他说人皮里的魂气最纯。”
我突然想起爷爷日记里的一句话:“夜取活人皮,浸以童血,七日后方可用。”当时只当是烧瓷的偏方,现在想来,浑身的血都凉了。
“你怎么会在这儿?”
“我在等我娘。”小孩抠着栅栏上的锈,“她是镇上的画瓷匠,去年被选去给窑神画脸,再也没回来。我偷跑进窑厂找她,被老太太抓住,扔进了这暗道,说要等秋分那天,把我当‘釉料’倒进窑里。”
他的话刚说完,栅栏外突然传来“滴答”声,像是水滴在地上。我抬头看,暗道顶上渗下些暗红色的液体,滴在碎瓷片上,发出“滋滋”的响,像是在腐蚀瓷片。
“是窑里的血水流过来了。”小孩突然往回缩,“快跑,血水里有‘瓷虫’,会钻进人的骨头缝里,把骨头啃成粉末,再长出新的瓷骨。”
我刚要问“瓷虫”是什么,就看见暗红的液体里爬着些白色的小虫子,细得像线,正顺着砖缝往我脚边爬。它们爬过的地方,砖石都被啃出了细痕,白森森的,像被酸腐蚀过。
“往这边跑!”小孩指着栅栏后的一条岔路,“那里有座石桥,过了桥就是竹林。”他从栅栏缝里塞过来把小铜钥匙,“这是开栅栏的钥匙,我娘留给我的,说万一她回不来,就让我自己跑。”
钥匙上刻着朵莲花,和娘发簪上的图案一模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