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被绑在窑柱上，绳子是用头发编的，越勒越紧
，勒得皮肉生疼，像有无数根细针往骨头里钻。娘站在我面前，手里的发簪滴着油，焦黑的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汗。
“别怪娘，”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，“当年我找到你爷爷的日记，才知道他不仅烧了阿明，还把镇上三十多个孩子骗进窑里，说要‘提纯瓷土’。那些孩子的骨头混在土里，烧出来的‘白如玉’才会带着魂气。”
窑外传来敲锣声，“咚——咚——”，每一声都震得窑壁掉灰。娘突然抓住我的手，掌心烫得像火炭：“这窑底有个暗道，是当年烧窑工偷偷挖的。你爷爷跑的时候就从这儿走的，我找了三天才找到机关。”
她往我手心塞了块碎瓷片，边缘锋利：“柱子底下第三块砖是活的，撬开就能看见暗道。记住，出去后往东边跑，那里有片竹林，穿过竹林就是雾山外。别回头，千万别回头看窑里的火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我攥着碎瓷片，指尖被割出血。
娘笑了，露出焦黑的牙：“我得留在这儿。阿明的娘当年跳进窑里时，把自己的魂种在了窑火里，说要等个能毁了这窑的人。我守了十年，就是在等这把火——把所有掺着骨头的瓷土全烧干净，连灰都不剩。”
敲锣声停了。
老太太带着镇上的人涌进来，他们手里都拿着瓷片，白森森的碎片在火光里闪着冷光。“林家人，该祭窑了！”老太太的缝线全崩开了，嘴张得像个瓷瓶口，“把他推进去，让窑神看看林家的诚意！”
娘突然把我往柱子后一推，自己扑向人群：“阿砚，快跑！”她手里的发簪划破了老太太的脸，瓷片混着血珠溅出来，老太太尖叫着倒下，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，露出里面的泥胎——原来她根本不是人，是尊用窑土捏的假人。
我用碎瓷片撬柱子下的砖，砖缝里渗着黑血，撬到第三下，“咔哒”一声，砖面陷了下去。窑底突然震动，脚下的土裂开道缝，冷风从缝里灌上来，带着股腐土味。
“快跳！”娘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，夹杂着瓷器碎裂的脆响。我低头往缝里看，黑糊糊的，深不见底，像有无数只手在下面抓挠。
身后有人抓住我的衣领，是个穿蓝布衫的男人，脸是青灰色的瓷面，眼睛里嵌着两颗黑瓷珠。“你爷爷欠的债，凭什么跑？”他的手劲大得惊人，指甲掐进我的脖子，疼得我眼前发黑。
就在这时，窑顶突然“哗啦”一声塌了块，碎砖砸在男人头上，他的瓷脸裂开道缝，里面流出灰黑色的土。娘趁机扑过来推开他，将我往暗道里推：“再不走，娘就白等十年了！”
我掉进暗道的瞬间，看见娘点燃了什么东西，火苗顺着她的衣角往上窜，很快裹住了整个身子。她站在火里，朝我挥了挥手，焦黑的脸上像是在笑。窑里的人发出惊恐的尖叫，他们的瓷脸在火里裂开，露出里面的泥胎和碎骨，混着瓷土一起化成了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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