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白如玉

老太太带我穿过祠堂后的窄巷，墙面上画着些奇怪的图案，都是人被绑在窑里的样子，火苗从窑口窜出来，舔着人的脸。

“这是‘祭窑图’。”老太太边走边说，缝线的嘴角不断渗血，滴在青石板上，晕开成一朵朵小红花，“每年秋分，镇里都要选个人祭窑，烧出来的瓷器才会温润。你爷爷当年是窑工头，本该他去祭窑，结果他跑了，那天祭窑的是他徒弟，一个十六岁的孩子。”

巷尽头是座院子，院门是铁皮做的，锈得像块烂铁，上面用白漆写着“林记瓷坊”。推开门，里面堆着些残破的瓷器，瓶瓶罐罐的碎片里，嵌着些头发和指甲。

正屋的门挂着把铜锁，锁上缠着红线，线头上系着块玉佩，雕的是只狐狸，眼睛是用黑瓷做的。

“你爷爷当年就住这儿。”老太太指着门，“他偷走的‘白如玉’，是个瓷瓶，瓶身上画着雾山，据说能装下人的魂魄。窑神说，只要把瓶子还回来，再让林家的人祭次窑，就能饶了镇里剩下的人。”

我摸出爷爷给的木盒子，打开一看，里面果然有个巴掌大的瓷瓶，白得像雪，瓶身上的雾山图案在光线下会动，山顶处隐约有个小黑点，像是个人。

“这就是‘白如玉’？”

老太太突然抓住我的手腕，她的手指冰凉，指甲是青黑色的，深深掐进我的肉里。“别碰！这瓶子里养着东西，你爷爷当年把他徒弟的魂魄锁在里面了！”

瓷瓶突然发烫，烫得我手一抖，掉在地上。但它没碎，反而自己立了起来，瓶身上的雾山图案越来越清晰，小黑点慢慢变大，变成个穿蓝布衫的少年，正往山下跑，身后跟着团黑影。

“他在跑。”老太太的声音发颤，“他被你爷爷推进窑里的时候，还在喊‘师父救我’。”

瓷瓶突然发出“嗡”的一声，瓶口冒出股白烟，凝成个少年的影子，眉眼和我有几分像，只是脸上满是烧伤的疤痕。他盯着我手里的玉佩，突然笑了，笑声像瓷器摩擦。

“你爷爷说，等他的后人来，就把玉佩给我，让我能投胎。”少年的影子往我这边飘，“但他骗了我，这玉佩是锁魂用的，只要戴上，我的魂魄就永远离不开骨瓷镇了。”

玉佩突然自己飞到我脖子上，冰凉的玉面贴着皮肤，像是有针在扎。我想摘下来，却发现红绳变得像铁丝一样硬，越勒越紧，勒得我喘不过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