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中心医院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时，司梦游的脚步顿了顿。走廊顶灯的光晕在地面投下圈影，像极了梦里周明远书房的台灯——那晚他蹲在地板上擦碎玻璃，灯光就在头顶晃，映得病历本上的“73”像在滴血。
“周明远在办公室，刚结束一台手术。”司梦勇的声音压得很低，指尖按在枪套上，“技术科的人已经去他家搜查，我们负责稳住他。”
司梦游点点头，视线扫过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。梦里他就是从这里溜走的，手里攥着那本带锁的病历本，李影在楼梯间等他，黑靴踩在台阶上的“笃笃”声，和此刻走廊里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。
周明远的办公室门虚掩着，里面传来翻纸页的沙沙声。司梦勇比了个手势，推门的瞬间，司梦游看见书桌后的男人正把一个牛皮本塞进抽屉——那本子的锁，和梦里他见过的一模一样。
“周主任，打扰了。”司梦勇的声音平静无波，“有些事想向您了解一下。”
周明远的手顿在抽屉把手上，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，随即堆起笑：“司警官？我刚下手术，有什么事吗？”他的视线落在司梦游身上时，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，“这位是……”
“我弟弟，司梦游。”司梦勇侧身让开，“他可能有些线索，和您夫人的案子有关。”
“我夫人？”周明远的笑僵在脸上，“她不是意外坠楼吗？警方早就定论了。”
司梦游往前走了两步，指尖划过书桌边缘。那里有道浅浅的划痕，像被什么硬物硌过——和梦里他用病历本砸向周明远时留下的痕迹，分毫不差。“周主任，您书房的抽屉里，是不是有本带锁的病历本？”他声音很轻，却带着穿透力，“编号73。”
周明远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。他猛地拉开抽屉，又在看清里面的瞬间松了口气——抽屉是空的。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他推了推眼镜，试图掩饰慌乱，“我这里都是病人的病历，哪有什么编号73。”
司梦勇的目光扫过书架，停在最上层一个倒扣的相框上。相框边缘沾着点白色粉末，像是什么东西被擦过。“周主任，您夫人坠楼前，是不是和您吵过架？”他突然开口，“她说要把‘实验的事’告诉警察？”
“你们胡说什么！”周明远猛地站起来，手却下意识地按住了西装内袋，“我要叫保安了！”
就在这时，司梦游的手机震动起来，是技术科发来的照片：周明远家的保险柜被撬开，里面没有现金，只有一叠泛黄的实验报告，最上面那张印着“73号实验体：司梦游”。
照片里的报告上，贴着他三年前的照片，下面写着“药物反应：睡眠中可受指令操控，无清醒记忆，残留操作直觉”。
司梦游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。他想起三年前那场持续半个月的高烧，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，只觉得头很沉；想起李影那句“你是我的影子”；想起那些被他“直觉”找到的罪证——原来不是梦，是药物控制下的“工作”，而他，是周明远非法实验的第73号牺牲品。
“周明远，”司梦勇的声音冷得像冰，“你不仅杀了知道实验秘密的妻子，还利用药物控制我弟弟，帮你清理罪证，对不对？”他掏出逮捕令，“你涉嫌非法人体实验、故意杀人，跟我们走一趟。”
周明远突然笑了，笑声在办公室里回荡，带着疯狂：“你们以为抓了我就完了？73号的药效还没过去，他还会做梦，还会记得怎么清理现场……”他突然从内袋掏出个针管，猛地扎向自己的脖子，“实验不能停……”
司梦勇扑过去时，已经晚了。周明远倒在地上，嘴角溢着白沫，眼睛死死盯着司梦游，像是在看一件完美的作品。
抽屉在挣扎中被撞开，那个牛皮本滚了出来，锁扣摔坏了。司梦游捡起来翻开，里面夹着张照片：三年前的他躺在病床上，周明远正往他输液管里推药，旁边站着的人，正是李影。
照片背面写着：“最完美的清理工，连自己都能骗。”
走廊里传来警笛声，司梦勇正在和技术科通话，声音里带着疲惫。司梦游盯着照片里自己沉睡的脸，突然想起所有梦的终点——他总会站在一面镜子前，看着镜中的自己，却认不出是谁。
现在他终于知道了。镜中人不是凶手，不是帮凶，是被捆在梦与醒之间的受害者，是被刻上编号的实验体，却在潜意识的挣扎里，一次次留下指向真相的线索。
“小游。”司梦勇走过来，轻轻按住他的肩膀，“都结束了。”
司梦游抬起头，看见哥哥眼里的红血丝，和藏在疲惫下的心疼。他突然想起小时候，自己总爱跟着司梦勇后面，哥哥抓小偷，他就捡人家掉的钱包，还总被夸“机灵”。原来这种“直觉”，早就刻在骨子里了。
“哥，”他声音有些发哑，“我还会做梦吗？”
司梦勇沉默片刻，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放在他手心——是那枚沾着他半个指纹的黄铜纽扣，已经被清理干净了。“不管做不做梦，”他看着司梦游的眼睛，“你都是在帮我，一直都是。”
阳光从窗户照进来，落在牛皮本的实验报告上，把“73号”那行字晒得发烫。司梦游握紧手心的纽扣，突然觉得那些纠缠的梦、模糊的记忆、可怕的直觉，都在这一刻有了归宿。
他或许永远不会忘记梦里的血污，但也不会忘记，每次在黑暗里，总有个声音在喊他“小游”，总有双手在最后一步拉住他，不让他彻底坠入深渊。
走廊的灯光不再刺眼，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声音，像在告别过去。司梦游跟着司梦勇往外走，脚步很轻，却很稳——他知道，醒着的世界里，有比梦境更重要的东西，等着他去守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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