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,一点点压向史莱克学院的对战区。沈星淮坐在五号台边缘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星海神灵枪的枪身,冰凉的金属触感里还残留着对战时的灼热。枪尖凝聚的星芒早已散去,只余下一道极淡的蓝色纹路,像凝固的闪电。
台下的人群渐渐散去,徐清和陈毅然刚被他劝回宿舍,说是要独自待一会儿。晚风卷着远处演武场的呼喝声飘来,混着草木被晒了一天的暖香,却吹不散他指尖的颤抖。刚才最后那一击时,祁怀言眼底翻涌的不甘像烧红的烙铁,至今还烫在他的视网膜上。
“啧,赢了还摆出这副死人脸。”
一道带着嘲弄的声音自身后响起。沈星淮猛地回头,看见祁怀言斜倚在对战台的栏杆上,暗金恐矛随意地靠在肩头,金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。他褪去了比赛时的戾气,劲装领口敞开着,露出锁骨处细密的汗珠,像是刚结束一场酣畅的修炼。
沈星淮没有起身,只是将目光落回枪身:“有事?”
“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打赢我的人?”祁怀言嗤笑一声,几步跳上台,在他身边坐下时带起一阵风,“你那最后一枪,用的是魂力共振吧?故意打在我握矛的旧伤上。”
沈星淮的睫毛颤了颤。他确实注意到祁怀言左手腕有块淡粉色的疤痕,刚才那一击正是精准地落在那里——那是陈毅然在台下用口型提示他的。
“算你有点眼力。”祁怀言忽然笑了,这次的笑容里没了嘲讽,反倒多了点坦荡,“不过别得意,下次我会让你知道,什么叫真正的强攻系。”
他说着,忽然解下腰间一枚造型古怪的金属饰物丢过来。那是片巴掌大的暗金色鳞片,边缘泛着细密的锯齿,背面刻着繁复的魂纹。沈星淮伸手接住,只觉入手冰凉,鳞片竟在掌心微微发烫,像是有生命般搏动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家族给的魂导护符,能挡一次千年魂技的攻击。”祁怀言仰头望着渐暗的天色,语气随意得像在丢一块石头,“算是……给对手的见面礼。”
沈星淮捏着那枚鳞片,指腹摩挲着背面的魂纹,忽然明白过来。这个看似狂傲的少年,其实比谁都清楚,刚才若不是裁判喝止,两人恐怕都会重伤。所谓的“见面礼”,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认可。
“你的武魂,不止‘星海神灵枪’这么简单吧?”祁怀言忽然转头看他,星眸在暮色里亮得惊人,“刚才星芒爆散时,我隐约感觉到一丝空间波动。”
沈星淮的心跳漏了一拍,指尖猛地收紧。鳞片的锯齿硌得掌心发疼,他却没有松开:“你看错了。”
祁怀言挑了挑眉,没有追问,只是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:“明天早上演武场见,敢不来就是认怂。”
说罢,他提着暗金恐矛转身就走,金色的短发在最后一缕夕阳里划出耀眼的弧线,腰间剩下的金属饰物叮当作响,像是在哼一首桀骜的调子。
沈星淮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径尽头,低头看向掌心的鳞片。暮色渐浓,对战区的魂导灯次第亮起,暖黄的光流在暗金色的台面上缓缓流淌,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与远处飘来的魂导投影的光影交织在一起。
他忽然握紧鳞片,将其塞进衣襟,贴着心口的位置。那里传来清晰的搏动,与鳞片的温热遥相呼应。星海神灵枪在他身侧轻轻嗡鸣,仿佛也在回应着什么。
原来在史莱克学院,所谓的对手,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敌人。
沈星淮站起身,提着枪走下对战台。晚风掀起他的衣摆,带着夜露的微凉。远处宿舍区的方向传来密集的魂导灯亮起的光芒,像一片落在人间的星辰海。他忽然想起报名时那位女教师意味深长的笑,想起霍雨浩眼中从未有过的光彩,想起徐清的雀跃、陈毅然的沉稳,还有祁怀言转身时那抹别扭的坦荡。
指尖的颤抖不知何时已经平息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的温热。他抬头望向漫天星子渐次亮起的夜空,星海神灵枪的枪尖忽然闪过一点极淡的蓝光,像是在与天上的星辰遥遥对话。
或许,来到这里,本身就是一场值得全力以赴的冒险。
沈星淮迈开脚步,朝着宿舍区走去。他的影子被魂导灯拉得很长,枪尖在地面拖出细碎的光痕,与远处隐约传来的魂导器嗡鸣、少年们的笑闹声交织在一起,酿成一首属于新生的、喧嚣而滚烫的夜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