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

电动车滑进维修通道时，我闻到一股铁锈味混着潮湿的霉味。江若初熄了火，我这才发现她的手指在发抖。

"你受伤了。"我看见她鬓角那道擦伤渗出血珠。她低头把染血的裁纸刀塞回口袋，动作有点生硬。

"比这更糟的情况我都经历过。"她掀开袖子擦伤口，月光从头顶漏下来，照见她手腕内侧有个红点。针孔。

我想起上周录音棚里的事。那天她递来的咖啡确实有股奇怪的甜味，当时只当是加了新牌子的糖浆。

"耳机里装追踪器的事，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？"我把U盘塞回耳后，金属已经和体温贴合。

江若初没回答，而是掏出手机。苏墨五分钟前的消息还停在屏幕上："晚晚，听我说，这一切都有苦衷。"

我盯着"晚晚"这个称呼。三个月前他第一次这么叫我时，我们在录音棚放了一整夜烟花。那些彩色的光透过玻璃穹顶落在他脸上，他说我的声音像银河坠落人间。

"他们在通风管道装了监听器。"江若初突然说。她掀开检修口的动作很熟练，像是做过很多次。我跟着爬进去时，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远处的机器轰鸣。

空气里飘着细小的灰尘，在月光里浮沉。我们手脚并用地往前挪，衣服摩擦金属的声音格外刺耳。

"当年的事，你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？"我忽然想起陈默说这句话时的表情。他靠在门边，烟味混着威士忌气息扑过来，让我想起某个雨夜的录音棚。

江若初的背影顿了顿："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。"

我摸到口袋里那张照片。画面里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吉他微笑，背后写着"林晚01号实验体·最终成品"。照片背面用红笔划了个叉，墨迹晕开像是干涸的血。

"所以你们早就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我。"我的声音有点哑，"许婉柔、秦远舟、苏墨...还有你。"

前面传来一声轻响。江若初突然停下，我也屏住呼吸。脚步声由远及近，三个黑衣人追进了通道。

"抓紧。"她抓住我的手腕往下拽。我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，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那力道大得能留下痕迹，却在下一秒又松开了。

我们钻进一条更窄的支路，膝盖擦过锈蚀的金属边缘。我翻找背包里的微型设备时，指尖碰到那张照片。01号实验体的笑容和我一模一样。

"你也被改造过吗？"我问。

江若初沉默了很久。通风管道里响起嗡鸣，像是某种大型仪器启动的声响。她终于开口："我只想保护你。"

这话让我心里猛地揪起来。三年前她第一次见我时，也是这么说的。那天我在医院走廊，刚做完第无数次心理评估。她推着装满资料的推车匆匆而过，连头都没回。

"保护？"我把照片捏得更紧，"像在录音棚给我下药那样？"

她转身想说什么，但我已经往前爬去。身后传来急促的喘息，不知道是谁的。前方透出微弱的蓝光，实验室快到了。

"等等。"江若初突然抓住我的脚踝。她掏出手电筒，光束扫过管道内壁。那里刻着一行小字："所有实验体终将归零"。

我想起电脑解码的文件：【人格重构工程·林晚02号实验体】。null【记忆植入完成度：98.7%】null【核心触发旋律：《光年之外》副歌段落】null【备注：若目标觉醒，立即启动"茧"计划】null【警告：03号实验体已激活】

"你到底是谁？"我压低声音。手电筒光束晃动，照见她脖颈处一闪而过的金属链。那是星澜娱乐的工牌，还是别的什么？

江若初没松手。她的呼吸打在我脚背上，温热的，带着淡淡的薄荷味。这味道让我想起每次录完音，她都会递来的润喉糖。

"他们给你灌输的记忆里，有没有关于我的？"她突然问。

我愣住了。脑海里闪过无数片段：庆功宴上的提醒、发布会前的叮嘱、录音棚外的等候...每一帧都带着她的身影。

"有。"我听见自己说，"但我不确定哪些是真的。"

江若初的手指慢慢收紧。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，三个黑衣人正在搜索每个出口。

"那就相信你现在的感觉。"她的声音很轻，像是怕惊扰了什么，"相信你的身体记得的事。"

我想起每次看到她，心脏都会不自觉地加快跳动。生病时她熬的姜汤，低烧时她放在额头的手，暴雨天共享的伞...这些是植入的记忆，还是真实的经历？

"走。"我咬牙往前爬。江若初的手在空中停了半秒，才跟着移动。

蓝光越来越亮，映出管道尽头的栅栏。我听见仪器运转的嗡鸣，像是心跳的回声。江若初掏出工具拆卸栅栏时，我用微型设备扫描她的生物信息。

屏幕跳出一串代码：【实验记录-JC002号】null【记忆覆盖完成度：100%】null【守护协议：优先级S】null【警告：身份认知冲突】

"你到底是谁？"这次我直接问出来。声音压得很低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锋利。

江若初的手顿了顿，螺丝刀在金属上刮出刺耳的声响。她没有抬头："很快你就知道了。"

我握紧耳后的U盘。冰冷的触感提醒我，不管前方是什么，都必须继续走下去。

蓝光从栅栏缝隙漏进来，在江若初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她拆卸螺丝的动作突然停住，金属碰撞声在密闭空间格外清晰。

"你听到了吗？"她压低声音。远处传来仪器启动的嗡鸣，混着某种机械运转的震颤。我的后颈泛起细密的汗珠，U盘的温度似乎在升高。

江若初把工具塞回背包时，我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有道浅疤。去年庆功宴上她戴着同款戒指，说是母亲留下的遗物。现在那戒指不见了，疤痕却还在。

"前面是实验室B区。"她掀开栅栏，动作比我记忆中迟缓几分，"小心头顶的监控探头。"

我跟着爬出去时，膝盖擦过她留在管道口的发卡。淡青色的蝴蝶结沾了机油，和三年前我在医院捡到的那枚一模一样。那天她推着资料车匆匆离开，病历本里夹着张照片——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吉他，背后写着"01号实验体"。

"为什么要去B区？"我把照片往包里藏了藏。她的背影晃了晃，像是被什么击中。

"那里有你要的答案。"江若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，"也有我的。"

通风口下方堆满报废的录音设备，灰尘在蓝光里翻滚。她跳下去时踉跄了一下，扶住控制台的手在玻璃上印出五指分明的汗渍。我看着那个掌纹，想起上周她递来的咖啡杯——也是这样完整的指纹位置。

"苏墨在等我们。"我掏出U盘，金属表面映出她瞳孔里的光，"或者说，等这个？"

江若初猛地转身。她的目光扫过U盘时，实验室深处传来警报声。红灯开始旋转，将我们的影子切割成碎片。她扯开衣领第三颗纽扣，露出微型通讯器的金属光泽。

"不是等U盘，"她的声音混在警报里断断续续，"是等...你觉醒..."

话音未落，天花板的喷淋系统突然启动。冰凉的液体溅在脸上，我闻到熟悉的甜味——和那天咖啡的味道一模一样。江若初的表情瞬间扭曲，她捂住耳朵蹲下身，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声音。

"他们来了。"她喘着气说，"快躲到..."后面的话被刺耳的电流声淹没。

我拖着她滚进控制台死角时，看见玻璃门外闪过三个人影。黑色制服，防毒面具，手持麻醉枪。江若初的呼吸打在我耳边，带着急促的颤音。这气息让我想起每次录音失误时，她都会这样凑近耳畔说："再来一遍。"

但现在她的眼里没有温柔。当第一个黑衣人撬动门锁时，我看见她从靴筒掏出注射器，针管里是熟悉的淡蓝色液体。

"这是最后一次保护你了。"她突然说。针尖抵住我手腕动脉的瞬间，整座实验室的蓝光同时熄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