辐射区的夜色比墨更浓,眼镜攥着顾泽交给他的金色令牌,令牌的微光在掌心跳动,像一颗不肯熄灭的火星。铁牛倒下时的笑容在他脑海里反复炸开,每一步踩在碎石上的声响,都像是在倒数——距离24小时的终点,已经过去了3小时17分。
“往深处走……”他默念着顾泽的话,靴底碾过枯死的藤蔓。辐射区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,比萤火营地的铁锈味更腥,隐约还混着海水的咸涩。根据令牌的指引,海神废弃实验室藏在辐射区最核心的“潮汐峡谷”,那里曾是海族与人类交战的主战场,如今只剩下被辐射扭曲的冰川与永不退潮的暗河。
走了大约两小时,脚下的碎石变成了冰碴。眼镜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霜花,他突然发现,周围的黑暗中似乎有蓝色的光在闪烁,像无数双眼睛在冰缝里窥视。令牌的光芒在此刻变得急促,金色的光晕边缘甚至泛起了淡淡的红——这是危险预警。
“谁在那里?”他握紧了拳头,六柄能量飞刀在周身浮现,刀刃折射着冰面反射的微光。
没有回应。但冰层下传来“咔嚓”的碎裂声,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破冰而出。眼镜猛地后退三步,只见他刚才站立的地方,冰层突然拱起,一道三米高的冰墙拔地而起,挡住了退路。冰墙表面凝结着锋利的冰棱,每一根都像淬了毒的长矛。
“冰冻海……”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冰墙后传来,带着冰碴摩擦般的质感,“好久没见过活人了。”
冰墙缓缓消融,露出一个由冰块组成的人形生物。它的身体由无数六角形冰晶拼接而成,眼睛是两团跳动的蓝光,双手能随意凝结出冰锥。最诡异的是它的下半身——没有双脚,而是像冰船一样的楔形结构,在冰面上滑行时悄无声息。
眼镜的瞳孔骤然收缩。他在回响者的资料库见过这种生物的记载:冰冻海,海神实验室的失败造物,因体内基因被辐射篡改,失去了海族的形态,却获得了操控冰川的能力,以捕食误入潮汐峡谷的生物为生。
“你要去实验室?”冰冻海歪了歪头,冰晶组成的脖颈发出“咯吱”声,“那里是禁地。”
“让开。”眼镜的声音很冷。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念力在高速运转,能量飞刀的光芒变得更亮——这些飞刀不仅能攻击,更能通过念力感知周围的能量流动,这也是他能避开死毒的原因。
冰冻海突然笑了,笑声让周围的温度骤降了至少十度:“自从‘主人’离开后,就没人敢命令我了。”它抬起右手,冰面瞬间裂开无数道缝隙,“你知道吗?那些想闯进实验室的人,最后都变成了冰雕,立在峡谷两侧,我给他们取了个名字,叫‘永恒的守卫’。”
眼镜没有说话,只是将三柄飞刀射向冰冻海的关节处。但飞刀刚接触到对方的冰晶躯体,就被一层淡蓝色的寒气包裹,瞬间冻成了冰坨,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“没用的。”冰冻海的蓝光眼睛里闪过一丝嘲讽,“我的冰晶能冻结能量,你的小刀子……太软了。”
就在这时,冰层下突然传来“咕嘟”的冒泡声。眼镜猛地转身,只见右侧的冰面破开一个大洞,黑色的海水裹挟着泥沙涌了出来。一只覆盖着青灰色甲壳的生物从洞里钻了出来,它的外形像一只巨大的扇贝,却长着六条带倒刺的节肢,甲壳边缘布满了细密的锯齿,最前端的吻部能喷射出墨绿色的酸液。
“水甲贝……”眼镜的心跳漏了一拍。资料里说,水甲贝是潮汐峡谷的“清洁工”,以腐蚀辐射废料为生,但其甲壳硬度堪比合金,酸液能融化任何金属。更麻烦的是,它和冰冻海是共生关系——水甲贝能为冰冻海提供源源不断的水分,让其在没有水源的地方也能操控冰层;而冰冻海的低温能让水甲贝的酸液保持活性。
“两个打一个?”眼镜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。他能感觉到,冰冻海的冰棱正在从左侧合围,水甲贝的吻部已经对准了他的小腿,酸液在甲壳下翻滚的声音清晰可闻。
“不是打你。”冰冻海的冰手突然拍向冰面,眼镜脚下的冰层瞬间变成了倾斜的滑坡,“是‘处理’你。”
眼镜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水甲贝滑去。千钧一发之际,他猛地将剩余的三柄飞刀插进冰面,念力顺着刀柄传导,在冰面凝结出一道临时的念力屏障。“滋啦——”水甲贝喷射的酸液打在屏障上,冒出刺鼻的白烟,屏障的光芒瞬间暗淡了一半。
“挺顽强。”冰冻海滑行过来,双手按在冰面。眼镜周围突然升起六道冰墙,将他困在一个六边形的冰牢里。冰墙越收越紧,锋利的冰棱已经快刺到他的皮肤。
“只能拼了。”眼镜咬了咬牙,突然收回所有能量飞刀,转而将念力集中在双手。他的瞳孔泛起淡淡的银光——这是念力透支的征兆。“给我……开!”
冰牢的六面墙同时受到一股无形的力场冲击,发出刺耳的“咯吱”声,表面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。冰冻海的蓝光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:“念力强化?有点意思。”
但水甲贝没给眼镜喘息的机会。它猛地用节肢拍击冰面,冰牢底部突然破开一个大洞,眼镜重心不稳,瞬间掉了下去。下落的瞬间,他看到水甲贝的甲壳张开,露出里面布满倒刺的内腔——那是它用来消化猎物的“胃袋”。
“就是现在!”眼镜在坠落中突然扭转身体,将所有念力凝聚成一张无形的网,精准地罩住了水甲贝的甲壳。水甲贝的节肢猛地抽搐,甲壳卡在半开的状态,墨绿色的酸液顺着缝隙滴落在冰面上,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小洞。
但这只是缓兵之计。冰冻海已经滑到洞口,双手凝结出一柄冰锤,带着破风的呼啸砸了下来。眼镜只能蜷缩身体,用念力在后背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盾。“嘭!”冰锤砸在护盾上,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震动,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,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。
“还能动?”冰冻海似乎来了兴致,冰锤连续不断地落下,每一次撞击都让眼镜的骨头发出“咔咔”的呻吟。他的额头撞在冰面上,鲜血顺着眉骨流下,糊住了视线。但他死死盯着水甲贝被念力网困住的甲壳——那里有一块颜色稍浅的区域,资料里说,那是水甲贝的弱点。
“必须先解决一个。”眼镜抹了把脸上的血,突然将念力网猛地收紧。水甲贝发出尖锐的嘶鸣,甲壳的缝隙越来越大,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软组织。就在这时,冰冻海的冰锤再次砸来,眼镜却突然放弃了防御,任由冰锤擦着肩膀落下,同时将凝聚了全身力气的念力猛地推向水甲贝的弱点!
“噗嗤!”
无形的念力像一柄锥子,精准地刺穿了水甲贝的软甲。水甲贝的节肢瞬间僵直,甲壳“啪”地合上,再也没有动静。墨绿色的酸液顺着冰洞流回暗河,在水面上冒起一阵白烟。
“找死!”冰冻海的蓝光眼睛骤然变亮,全身的冰晶开始发烫,散发出危险的蒸汽。它不再用冰锤,而是直接将手臂化作一道冰鞭,带着呼啸的风声抽向眼镜的后背。
这一鞭结结实实地抽中了。眼镜感觉后背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,衣服瞬间结冰,又在下一秒被震碎。他向前扑倒,喷出一口血,溅在冰面上,瞬间凝结成红色的冰晶。
“放弃吧。”冰冻海缓缓走向他,冰面在它脚下发出痛苦的呻吟,“你斗不过我的。”
眼镜趴在地上,视线开始模糊。他能看到令牌的金光越来越弱,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。铁牛的笑容、顾泽的眼神、林夏的哭声……这些画面在他脑海里旋转,最终定格成萤火营地那些黑色的斑点——那些正在被死毒吞噬的生命。
“我不能……放弃……”他用胳膊撑起身体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念力在体内疯狂冲撞,像要撕开血管冲出体外。他突然想起自己觉醒能力的那天,被恶霸堵在巷子里打,也是这样趴在地上,却死死护住怀里给妹妹买的退烧药。
“力量……不是用来打架的……是用来保护的……”
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进脑海。眼镜猛地抬头,双眼的银光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。他没有再攻击冰冻海,而是将所有念力铺展开来,像一张巨大的网,死死地“按”在冰冻海的冰晶躯体上。
“你在做什么?”冰冻海发现自己动不了了。那些无形的念力像锁链,缠住了它每一块冰晶,甚至连体内流动的寒气都变得滞涩。它试图用高温融化念力,却发现这些念力像海绵一样,不断吸收着它的能量,反而变得越来越强。
“拖住你……就够了。”眼镜的嘴角溢出鲜血,但他的眼神异常坚定。他知道,这种级别的念力透支最多只能维持十分钟,十分钟后,他会因为能量枯竭变成一摊肉泥。但他必须赌——赌这十分钟足够他拿到解药。
他转身,踉跄着冲向潮汐峡谷的深处。冰冻海在身后发出愤怒的咆哮,冰晶躯体不断膨胀、收缩,试图挣脱念力的束缚,冰面被震得裂开无数道缝隙,却始终无法前进一步。
又跑了大约半小时,令牌的光芒突然变得炽热。眼前出现了一座半埋在冰层里的金属建筑,残破的招牌上还能辨认出“海神生物研究所”的字样。大门已经被冰川挤压变形,眼镜用最后一丝念力推开一条缝,钻了进去。
实验室内部比外面更冷。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和铁锈混合的气味,无数玻璃培养舱倒在地上,里面的液体早已冻结,能看到一些扭曲的生物胚胎轮廓。正中央的操作台上,放着一个蓝色的金属盒子,令牌的光芒正对着盒子跳动。
眼镜扑到操作台边,手指颤抖着打开盒子。里面没有药瓶,只有一块鸽子蛋大小的蓝色结晶,结晶里仿佛有水流在缓缓转动,散发着纯净的气息。
“净化之核……”他想起顾泽提过的名字,心脏狂跳起来。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冰层碎裂的声音——冰冻海挣脱了念力束缚,正带着满身的裂痕冲进来,蓝光眼睛里燃烧着毁灭的怒火。
眼镜抓起净化之核,转身就跑。他能感觉到结晶在掌心发烫,一股温和的能量顺着手臂流遍全身,后背的伤口突然不疼了,透支的念力也在缓慢恢复。
“想跑?”冰冻海的冰锥擦着他的耳边飞过,钉在金属墙壁上,溅起一片火花。
眼镜没有回头。他知道,现在每一秒都关系着萤火营地的生死。他冲出实验室,顺着来时的路狂奔,净化之核的蓝光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尾迹,像一道劈开黑暗的闪电。
冰冻海的咆哮声越来越远,但眼镜不敢停下。他看着掌心的净化之核,又看了看令牌上显示的时间——距离24小时的终点,还有12小时43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