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像泼开的墨,将苍澜山的喧嚣彻底吞没。竹影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凉,傲阳早已睡熟,呼吸均匀地落在枕间,指尖还无意识地攥着小狐狸的尾巴。
雪白的毛团轻轻动了动,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暗夜里亮起,正是悄然苏醒的魔修分身。他借着月光望了眼傲阳的睡颜,指尖凝起丝极淡的黑气,轻轻点在对方眉心——这是让他睡得更沉的法术,免得被自己的动静惊扰。做完这一切,小狐狸才蹑足跳下床,身形一晃,化作玄色衣袍的俊朗男子,眼尾红痣在夜色里泛着冷光。
他循着记忆里柳殷的住处掠去,指尖萦绕的魔气压得极低,连掠过的竹叶都没惊动半分。柳殷的院落亮着灯,窗纸上映出两道交缠的身影,伴着细碎的调笑声,刺耳得让魔修皱紧了眉。
他悄然落在窗沿,指尖挑开条缝隙——屋内的景象让他眼底瞬间漫上嫌恶。柳殷正缠在一个男弟子身上,月白裙衫散乱地堆在床脚,那男弟子的手不安分地探进她衣襟,两人的亲昵姿态低俗又刺眼。更让他不适的是,那男弟子嘴里还念叨着“等我当了长老,就把你娶进院子”,柳殷笑着捶他胸口,眼里却藏着算计的光。
“呵。”魔修低嗤一声,指尖的魔气险些失控。他原以为柳殷只是对傲阳心存觊觎,却没料到竟是这般荤素不忌的模样。再想起白日里她对着傲阳装出的温婉模样,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。
他悄然后退,落在院外的老槐树上,目光扫过苍澜山的轮廓。白日里那些弟子或献殷勤、或勾心斗角的模样,掌门在大比上故作公正却暗中加难的手段,还有那些表面和睦、私下里却互相拆台的长老……这宗门哪里还有半点仙门该有的清修模样?倒像个被欲望操控的泥潭,每个人都在里面浑水摸鱼,唯独傲阳那小子,像块干净的玉,被这泥潭死死裹着,连半点挣脱的余地都没有。
魔修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袖角,忽然想起傲阳说过“进了苍澜山,除非身死,否则难出山门”的话。这哪里是仙门,分明是座镀金的囚笼。他望着远处掌门居住的主峰,眼底闪过丝冷光——那日在临云宗,他便察觉苍澜山的灵力流转有些异样,如今再看这宗门内里的乱象,倒让他想起了传闻里掌门那间从不许人靠近的密室。
据说,凡是进过那密室的人,无论是弟子还是长老,最后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,连半点踪迹都没留下。是被灭口了?还是密室里藏着什么能吞噬人的东西?魔修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,指尖的魔气轻轻颤动——或许,这苍澜山的秘密,就藏在那间密室里。
他没再理会柳殷的龌龊事,转身化作小狐狸,悄无声息地溜回傲阳的院落。刚跳上床,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捞进怀里,傲阳迷迷糊糊地蹭了蹭他的毛,嘟囔道:“跑哪儿去了……”
小狐狸往他颈窝里钻了钻,尾巴缠紧他的手腕,眼底却还凝着对苍澜山的嫌恶——若不是为了傲阳,他才不会待在这肮脏的地方。
而竹坞的书房里,烛火还亮着。沈砚之揉了揉发酸的眉心,抬头见楚离正趴在桌案上打盹,脸颊贴着摊开的剑谱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,嘴角还沾着点墨渍,像只偷喝了墨汁的小猫。
“阿离,回房睡。”沈砚之轻声唤他,指尖刚碰到少年的肩膀,楚离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伸手抓住他的衣袖,往他怀里钻了钻:“师尊……再看一页……就一页……”
话音未落,脑袋就又耷拉下去,彻底睡熟了。沈砚之无奈地笑了笑,小心翼翼地将他打横抱起。少年很轻,靠在他怀里时还下意识地往温暖的地方缩了缩,小手攥着他的衣襟,像抓住了安稳的依靠。
将楚离放在自己卧房的床榻上,沈砚之刚要起身,就被少年拽住了手腕。“师尊别走……”楚离的声音带着梦呓的软糯,“陪我……”
沈砚之望着他眼底未散的倦意,终究没舍得推开,在床沿坐了下来,替他掖好被角。烛火摇曳间,他想起几日前少年红着眼求抱抱的模样,想起这些年孩子从怯懦到坚韧的变化,指尖轻轻拂过他的发顶——原来所谓的师徒,从来不是单方面的教导,而是彼此的温暖与牵挂。
第二日清晨,楚离是在熟悉的冷松香气里醒的。他睁开眼,见沈砚之正坐在床边翻剑谱,晨光落在师尊清隽的侧脸上,温柔得让他心头发烫。
“师尊……”他蹭了蹭枕头,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,“我昨天……又睡着了?”
“嗯。”沈砚之转头看他,眼底带着浅淡的笑意,“下次困了就直说,别硬撑。”
楚离掀开被子坐起来,忽然扑进沈砚之怀里,把脸埋在他的衣襟里,闷声道:“师尊,我昨天改的剑谱,你还没夸我呢……”
沈砚之抱着他,指尖轻轻揉着他的头发,声音温和:“改得很好,比上次流畅多了。”
得到夸奖的楚离立刻抬起头,眼睛亮得像落了星:“真的吗?那我今天再练一遍给师尊看!”
“好。”沈砚之点头,看着少年雀跃的模样,忽然觉得,这样被他缠着,也没什么不好。
自那日后,楚离便彻底“放开”了。每天练完剑,必定扑进沈砚之怀里求夸夸,有时是展示新练的剑招,有时是递上自己刻的小木雕,连吃饭都要挨着师尊坐,叽叽喳喳地说些练剑时的趣事。若是师徒俩一起研究剑谱到深夜,他便会直接睡在沈砚之的卧房,有时是趴在桌案上,有时是蜷在床脚,像只离不开主人的小兽。
沈砚之也纵容着他。会在他练剑累时递上温热的茶水,会在他求夸时认真指出他的进步,会在他睡熟后轻轻将他抱到床上,甚至会在清晨醒来时,看着身边蜷成一团的少年,眼底漾起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。
竹坞的晨雾里,总能看见这样的画面:少年握着剑,在晨光里练得认真,白衣师尊站在廊下,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;暮色降临时,少年扑进师尊怀里,叽叽喳喳地说着话,师尊耐心地听着,偶尔抬手替他拂去发间的草屑。
而傲阳的院落里,小狐狸总爱趴在他肩头,看着他练剑时,眼底会闪过与温顺不符的冷光——他在等,等一个能把傲阳从这肮脏宗门里带出去的机会。偶尔夜里,他会化作人形,坐在床沿看着傲阳的睡颜,指尖轻轻描摹他的眉眼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等查清了密室的秘密,就带他走,去一个没有虚伪、没有算计的地方,只有他们两个。
苍澜山的风,似乎渐渐变得不一样了。有温暖的牵挂在悄然滋生,有隐秘的计划在暗中酝酿,还有藏在密室里的秘密,正等着被揭开。而那些年轻的身影,在这复杂的宗门里,正以各自的方式,守护着自己珍视的人,朝着心之所向,慢慢前行。
夜雨淅淅沥沥落了半宿,清晨时还没停,细密的雨丝织成灰蒙蒙的帘,将苍澜山裹进一片湿润的凉意里。傲阳难得没去演武场,搬了张竹凳坐在屋檐下,手肘撑着膝盖,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剑穗。雨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,空气里混着泥土与竹叶的清香,让他紧绷的眉梢也松了些——他向来喜欢这样的雨天,安静,能让人暂时抛开宗门里的糟心事。
肩头忽然一空,傲阳转头,见那团雪白的影子正踮着爪子往雨里蹿,毛茸茸的尾巴在雨丝里晃了晃,像在故意吸引他的注意。“回来。”傲阳皱眉喊了声,可小狐狸像是没听见,反而往雨里跑了两步,雪白的皮毛瞬间被打湿,贴在身上,露出圆滚滚的身子,活像只落汤鸡。
它转头望着屋檐下的傲阳,黑曜石般的眼睛亮闪闪的,喉咙里发出细碎的“嗷呜”声,像是在邀他一起玩,又像是在炫耀自己敢淋雨。傲阳看着它那副傻模样,又气又无奈,终究还是起身走进雨里,一把拎起它后颈的皮毛:“能耐了?敢往雨里钻了?”
小狐狸被拎在半空,湿漉漉的毛滴着水,却还兴奋地晃着尾巴,用鼻尖蹭他的手指。傲阳叹了口气,没再训它,转身往屋里走——再这么湿着,非冻出毛病不可。
卧房里的浴桶早已备好温水,冒着淡淡的热气。傲阳把小狐狸放在凳上,刚要转身去拿巾帕,就见它顺着凳腿爬下来,跟在他脚边,像条小尾巴似的蹭来蹭去。“安分待着。”他弯腰把它抱起来,放在浴桶边的矮凳上,才开始解外袍的系带。
玄色衣料滑落,露出流畅的肩背线条,水珠顺着脖颈滑进锁骨,又往下淌过腰腹——那道练剑留下的旧疤在暖光里若隐若现,添了几分野性的张力。小狐狸趴在矮凳上,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,耳朵尖瞬间红透,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。
魔修的本体在洞府里猛地攥紧了拳,指尖泛白。分身传来的视觉太过清晰——傲阳抬手舀水时臂弯绷起的肌肉,水珠从下颌线滚落的弧度,甚至他低头时脖颈清晰的血管……每一幕都像带着电流,顺着血脉往心口窜,烫得他浑身燥热。
他下意识地移开视线,可目光又不受控制地飘回去,落在傲阳转身时腰臀的利落曲线的瞬间,小狐狸的身子猛地一颤,尾巴尖紧紧绷起,连爪子都蜷缩起来——洞府里的魔修更是倒吸一口凉气,脸颊红得快要滴血,身体某处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,让他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“看什么?”傲阳忽然转头,见小狐狸正低着头,耳朵耷拉着,浑身的毛都绷得紧紧的,像犯了错似的。他没多想,只当这小东西是怕冷,舀了勺温水递到它面前:“过来洗干净,别感冒了。”
小狐狸犹豫了片刻,还是小心翼翼地跳进浴桶,缩在傲阳脚边。温水漫过皮毛,却压不下那股从心底窜上来的燥热,它偷偷抬眼,飞快地瞟了眼傲阳的侧脸,又慌忙低下头,爪子在水里胡乱划着,像在掩饰自己的慌乱。
傲阳没察觉它的异样,只专心替它梳理湿透的皮毛。指尖划过柔软的绒毛时,小狐狸的身体轻轻颤着,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呜咽,像是舒服又像是紧张。等洗干净抱到床上用巾帕擦拭时,这小东西更是不对劲——它蜷在被褥上,尾巴紧紧夹着,身体时不时扭一下,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哼唧声,连耳朵尖都红得能滴出血来。
傲阳擦毛的动作顿住,看着它这副模样,脑子里忽然闪过师兄们闲聊时说的“灵兽发情期”的话。他愣了愣,眉头微蹙——这小东西的模样,倒真像传闻里发情的灵兽,焦躁又不安。
“你……”他刚想伸手摸摸它的额头,确认是不是哪里不舒服,小狐狸却猛地往被褥里钻,把自己裹成个雪球,只露出双湿漉漉的眼睛,怯生生地望着他,像是怕被他看出什么。
傲阳看着它这副模样,心里忽然有点乱。他想起这三年来小狐狸总缠着自己的模样,想起它替自己挡碎石、护着自己的模样,再看它此刻的窘迫,竟莫名生出几分不知所措。他咳了声,把巾帕放在床边:“安分待着,我去拿点干的皮毛垫着。”
等他拿着皮毛回来时,见小狐狸还蜷在被褥里,只是身体不怎么扭了,却在他靠近时往他身边挪了挪,用脑袋轻轻蹭他的手腕,像是在寻求安慰。傲阳的心软了软,把皮毛铺在它身边,轻声道:“别乱动,晾干了再闹。”
小狐狸“嘤”了一声,乖乖地趴在皮毛上,却悄悄用尾巴勾住了他的指尖。洞府里的魔修早已平复了些,可想起刚才的画面,脸颊还是发烫——他怎么也没想到,不过是看了傲阳几眼,竟会有这样大的反应。更让他窘迫的是,傲阳居然以为他“发情”了。
雨还在下,敲打着窗棂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傲阳坐在床边,看着怀里乖乖趴着的小狐狸,忽然觉得,这场雨好像也没那么安静了——至少,身边多了团暖融融的小东西,让这微凉的雨天,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。而那团“暖融融的小东西”,正偷偷用鼻尖蹭着他的手腕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下次再也不敢这么冒失了,再看下去,指不定要露出什么破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