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

暮色浸凉时，傲阳才抱着怀里的小狐狸往回走。柳荫下的小憩让他眉宇间的倦意淡了些，只是那团小东西睡得太沉，尾巴缠得他手腕发紧，一路走回来，竟勒出了道浅浅的红痕。

推开房门，他将小狐狸轻轻放在桌上。木质的桌面微凉，小狐狸动了动，爪子却仍死死扒着他的衣袖，像怕被丢下。傲阳皱了皱眉，小心地扯开那团毛茸茸的爪子，指尖刚离开，对方就“嘤”了一声，耳朵耷拉下来，缓缓睁开了眼——黑曜石般的瞳孔里还蒙着层睡意，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，带着点被惊醒的委屈。

“安分待着。”傲阳丢下一句，转身走向浴桶。温热的水汽很快漫了起来，他褪去衣袍，习惯性地往床榻方向瞥了眼——小狐狸正蹲在桌沿，脑袋歪着，似乎在看他，又像只是在发呆。

他没再多想，抬手舀水泼在肩上。水流顺着肌理滑落，在腰腹那道旧疤上蜿蜒，又没入水中，漾开一圈圈涟漪。

而桌沿的小狐狸，早已悄悄跳下桌子，钻进了床底。它把自己缩在阴影里，只露出一双眼睛，借着从窗棂漏进来的月光，贪婪地望着浴桶里的身影。比上次更大胆，也更专注——看他抬手时臂弯绷起的线条，看水珠从锁骨滚落的弧度，看他低头时脖颈清晰的喉结，连他沐浴时偶尔蹙起的眉峰都没放过。

魔修的本体在洞府里轻按着心口，指尖泛起薄红。分身的感官太过真实，真实到让他能清晰地“闻”到水汽里混着的皂角清香，能“感”到对方呼吸的频率，连心跳都跟着乱了节奏。他活了近百年，从未对谁有过这样的悸动，像有团火在心底烧，烫得他指尖发麻。

直到傲阳拿起浴巾擦身，床底的小狐狸才慌忙蹿出来，跳上床榻，蜷成一团，装作早已睡熟的模样——尾巴尖还在微微发颤，却努力绷着，不让自己露出破绽。

傲阳走过来时，见它趴在床中央，尾巴圈着自己，呼吸均匀，像是真的没动过。他放轻脚步躺了下来，刚要吹灭烛火，那团小东西就动了，往他身边挪了挪，毛茸茸的身子几乎贴在他手臂上。

“下去。”傲阳皱眉，伸手想把它推到床尾。

小狐狸却猛地往他怀里钻，爪子扒着他的衣襟，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，和早上被敲头时一样委屈。傲阳的手悬在半空，终究没舍得落下——想起它早上哭红的眼眶，想起它总缠着自己的模样，心莫名软了半截。

他收回手，侧过身背对着它，声音冷硬却没了力道：“别乱动。”

小狐狸立刻乖巧下来，只是尾巴悄悄缠上了他的腰，像打了个温柔的结。

夜渐渐深了。傲阳的呼吸变得绵长，显然已睡熟。床榻上的小狐狸忽然动了，雪白的皮毛在月光里泛起微光，身形渐渐拉长，褪去了兽形——片刻后，魔修那张妖冶俊朗的脸便出现在床榻边，玄色衣袍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，眼尾的红痣在月色里泛着惑人的光。

他抬手，指尖凝起一丝极淡的黑气，轻轻点在傲阳的眉心。那是让人心神沉定的法术，能让他睡得更熟，不会被惊扰。

做完这一切，魔修才缓缓躺下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，环住了傲阳的腰。对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寝衣传来，带着干净的皂角香，混着点淡淡的剑穗檀香，好闻得让他心头一颤。

他低下头，鼻尖几乎贴着对方的颈侧，深深吸了口气——那是独属于傲阳的气息，清冽又干净，像雪后的松林，让他莫名安心。

魔修的眼尾泛起红，望着近在咫尺的睡颜，喉结轻轻动了动。他犹豫了片刻，终是俯下身，在傲阳的眼角印下一个极轻的吻，像羽毛拂过，带着点试探，又藏着压抑的贪恋。

做完这一切，他迅速变回小狐狸，重新蜷回傲阳身边，把脑袋埋在对方颈窝，尾巴缠得更紧了些。

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床榻上，照亮了少年安稳的睡颜，也照亮了那团紧紧贴着他的雪白毛球。洞府里的魔修缓缓睁开眼，指尖抚过自己的唇角，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对方肌肤的温度，烫得他心口发颤。

原来喜欢一个人，是这样的感觉。像暗夜里寻到了光，忍不住想靠近，想触碰，想把这束光悄悄藏起来，只属于自己。

夜深得像化不开的墨，烛火早已燃尽，只有月光从窗棂漏进来，在床榻上投下片清冷的银辉。

蜷在傲阳颈窝的小狐狸忽然动了动，雪白的皮毛在月光里泛起微光，悄无声息地化作人形。魔修跪坐在床沿，玄色衣袍的下摆拖在地上，像团化不开的影。他垂眸望着沉睡的少年，眼尾的红痣在月色里泛着浅淡的光，脸颊却红得厉害，连耳根都染上了层薄樱色。

他的指尖悬在半空，犹豫了许久，才轻轻落在傲阳的眉骨上。指腹微凉，触到对方温热的肌肤时，像有电流窜过，引得他指尖一颤。

傲阳的眉峰生得极俊，平日里总是蹙着，带着几分疏离的傲气，此刻睡着，却舒展着，显得柔和了许多。魔修的指尖顺着眉峰往下滑，划过挺直的鼻梁，掠过薄而抿紧的唇，最后停在他下颌线的弧度上

他的呼吸放得极轻，生怕惊扰了对方。掌心贴着傲阳的侧脸，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温热的体温，和皮肤下血液流动的微颤。脸红得快要烧起来，连心跳都像擂鼓，震得他指尖发麻，却舍不得移开。

原来触碰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。不像操控灵兽时的冰冷，也不像与修士厮杀时的锐利，而是带着温度的，柔软的，像初春融雪时的溪流，轻轻漫过心头，烫得他眼眶发酸。

魔修低下头，鼻尖几乎要碰到傲阳的发顶，那里有皂角的清香，混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。他忽然很想抱抱他，像白日里小狐狸赖在他怀里那样，把这具清瘦却有力的身体紧紧拥住，感受他的心跳，闻他的气息。

可他突然不敢。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抚摸着，指尖从下颌滑到颈侧，感受那清晰的脉搏，又轻轻掠过他肩头的旧疤——那是练剑时留下的，像枚勋章，藏着少年不曾言说的坚韧。

“傲阳……”他无意识地低喃出声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贪恋。

指尖最后停在傲阳的手背上。那里有练剑磨出的厚茧，指节分明，此刻正安静地搭在被角，透着股沉稳的力量。魔修轻轻握住那只手，掌心相贴的瞬间，他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，却终究没松开，只是任由那温热的触感漫上来，烫得他脸红得快要滴血。

月光静静流淌，照亮了床榻上交握的手，也照亮了魔修眼底翻涌的情愫。他知道这样不对，知道自己是魔，他是正道修士，他们本该是敌人。可心脏的悸动太真实，指尖的温度太诱人，让他舍不得停下。

直到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，魔修才猛地回神。他慌忙松开手，指尖在对方手背上轻轻蹭了蹭，像是在告别，又像在留恋。随即身形一晃，重新化作雪白的小狐狸，蜷回傲阳颈窝，把脸埋进那片温暖的肌肤里，尾巴紧紧缠着他的手腕，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刚才的温度。

洞府里的魔修睁开眼，抬手抚上自己滚烫的脸颊，指尖还残留着触碰过的触感。他望着洞顶的石钟乳，忽然笑了，眼尾的红痣亮得惊人——原来喜欢一个人，是连偷偷摸摸的触碰，都能让人心跳失控，却甘之如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