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月的雨总是缠缠绵绵的。陈念盯着窗玻璃上的雨痕,听班主任在讲台上说“江逾同学因为家庭原因,今天就要转学了”,手里的课本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
全班的目光都涌过来时,她正蹲在地上捡书,手指抖得厉害,半天捏不住书页。江逾的座位就在旁边,他收拾东西的动作很轻,一本本练习册放进书包,好像只是要去参加一场普通的考试。
“这个给你。”
他把一本深蓝色封面的《小王子》放在她桌上。陈念抬头,看见他的睫毛上沾着雨珠,像落了层碎雪。书里夹着什么东西,硌得她手心发疼。
“我妈说,多看点课外书好。”他挠了挠头,耳朵有点红,“里面夹了片枫叶,霜降那天摘的,不会褪色。”
早读课的铃声响了,他背起书包走到门口,忽然回头冲她笑了笑。那笑容和他刚转来时一模一样——那天他站在讲台上,白T恤被阳光照得发亮,说“我叫江逾,从北方来”,台下的女生们都在偷偷笑,只有陈念,把“江逾”两个字写在了语文书的扉页。
江逾走后,陈念趴在桌上,肩膀止不住地抖。眼泪砸在课本上,晕开“氓之蚩蚩,抱布贸丝”几个字,她突然觉得,这篇《氓》写的哪里是古代的爱情,分明是她此刻空荡荡的心情。
下午的自习课,她逃到了操场看台。风卷着雨丝打在脸上,冷得像冰。远处的教学楼里传来琅琅的读书声,一切都和往常一样,只是她的右手边,再也不会有人在她算错数学题时叹气,再也不会有人在她打瞌睡时,用笔杆戳她的胳膊。
她掏出信纸,笔尖在纸上洇开一个又一个墨团。
写第一次见他时,他站在讲台上,阳光落在他的发梢,像镀了层金。
写运动会他跑三千米,在最后一圈的弯道摔在地上,她抱着酒精棉跑过去,他抬头冲她笑,说“这下不用陪你罚抄单词了”。
写他总在晚自习时给她塞橘子糖,说“甜食能让人开心”。
可写着写着,眼泪又下来了,把字迹泡得模糊不清。最后她把那些话都划掉,只留下四个字:“一路顺风。”
信封上的地址是她从班主任那里磨来的——青南路87号3栋2单元。她把信放进书包,想着明天就寄出去,可第二天醒来,却在抽屉里看到了那本《小王子》。她翻开书,枫叶红得像团火,叶脉清晰得能数出纹路。
那封信,最终和第一封并排躺在了抽屉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