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刃饮血,梅落无声·番外:玉珏藏心
一、玄甲藏暖
萧砚第一次见到那只暖炉,是在永安二十七年的雪夜。
彼时他刚从北疆战场拼杀归来,玄甲上还凝着未化的血冰,兜鍪下的脸被寒风刮得生疼。迷路闯入沈府梅林时,本以为会被当成刺客拿下,却撞见个红衣少女捧着暖炉站在雪中,像枝被冻红的梅。
“将军拿着暖暖手吧。”她的声音比雪地的阳光还暖,暖炉递过来时,锦缎上绣的寒梅蹭过他的指尖,烫得他心尖一颤。
后来他总借故往沈府跑,一半是想见她,一半是想把暖炉“还”给她。可每次看到她捧着暖炉听他讲边关故事时眼里的光,就又舍不得递出去。那暖炉成了他藏在盔甲里的秘密,训练时揣在怀里,巡逻时挂在马鞍上,连睡觉都要放在枕边,仿佛能透过那点余温,闻到梅林的香气。
及笄礼上,她将玉佩掰成两半塞给他,他却笨手笨脚地掏出西域短刃。看着她接过刀时亮晶晶的眼,他在心里偷偷发誓:这暖炉要留着,等将来带她去塞北,冬天冷,正好给她暖手。
他哪里知道,这暖炉后来会成为藏住所有秘密的匣子。
二、血书藏证
沈策被打入诏狱的第三个月,萧砚在养心殿外跪了三天三夜。
雪花落在他的官帽上,融化的冰水顺着脸颊往下淌,他却死死盯着紧闭的殿门,直到陛下派太监出来传话:“萧爱卿若识时务,便该知道如何做。”
他回到尚书府时,手心被指甲掐出了血。深夜潜入诏狱见沈策,昔日并肩作战的将军浑身是伤,却抓着他的衣袖低吼:“萧砚!你若敢负清月,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!”
萧砚没说话,只是借着狱卒换班的空档,塞给沈策一包伤药。转身离开时,他听见沈策在身后冷笑:“踩着兄弟骨头往上爬的滋味,不错吧?”
那夜他坐在书房,将丞相伪造密信的证据——一枚沾着朱砂的私章拓片,小心翼翼地塞进暖炉底座的夹层里。暖炉是沈清月送的,陛下的人搜遍他的府邸也不会想到,最危险的证据会藏在最贴身的旧物里。
他摩挲着暖炉上磨得发亮的梅花纹路,喉间发紧。清月,等我,等我把这一切结束,就带你走。
三、寒刃留痕
宫墙下那一刀,萧砚其实早有预感。
他看着沈清月攥着短刃的手在发抖,看着她眼底的泪比刀刃还冷,却故意没有躲闪。刀锋刺破皮肉时,他甚至松了口气——疼是真的,可这疼能让她信他是真的变了,能让她对他彻底死心,能让陛下放下对她的最后一丝忌惮。
他捂着流血的心口回到府邸,贴身侍卫想找太医,被他按住了。“别声张。”他解开玄袍,看着心口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,竟笑了笑,“找最好的绣娘来,把这破口缝好,要最细的针,最密的线。”
绣娘来的时候吓得脸色发白,说这伤口再深半寸就没命了。萧砚只是盯着暖炉出神,说:“缝得好看些,将来……或许还有人要看。”
伤口愈合后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,像条红色的蛇盘在心口。他每次穿衣时摸到那道疤,就像摸到了她当时的绝望。他把那半块玉佩塞进疤痕上方的衣襟里,让冰凉的玉石贴着滚烫的伤,提醒自己不能倒下。
他不知道的是,沈清月后来抱着那件缝补过的锦袍时,会对着那细密的针脚哭到天亮。
四、梅下归期
南疆的最后一战,萧砚其实可以活下来。
蛮族首领的毒箭射来的时候,他本可以侧身躲开,可他看到箭尖瞄准的是身后的传令兵——那是沈策当年在边关带过的小兵,眉眼像极了年轻时的沈清月。
他没躲,任由箭簇穿透胸膛。倒下的瞬间,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雪夜,红梅落了满身,沈清月站在梅林深处,笑着对他招手:“萧砚,你看这梅花开得多好。”
弥留之际,他摸出怀里的半块玉佩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将它塞进贴身侍卫的手里:“把……把暖炉和这件袍子……送去江南……告诉她……我没骗她……塞北的春天……真的好看……”
侍卫跪在他身边,看着将军的眼睛渐渐失去光彩,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半块染血的玉佩。
江南的梅林里,沈清月后来常常坐在暖炉边,指尖划过底座的裂痕。她终于知道,为什么每次她想扔掉这旧物时,心里总会莫名发慌;为什么抚摸暖炉时,总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,混着北疆风沙的气息。
那年冬天,她在暖炉里发现了一张被血浸过的字条,是萧砚的笔迹,只有三个字:“等我归。”
墨迹晕染开来,像朵开在雪地里的红梅。
(番外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