舞台的追光灯像把刀子劈下来。我攥着笔记本站在后台阴影里，纸页被汗水浸得发软。前排传来主持人的报幕声："下面有请杨秀玲同学独舞《梧桐未眠》——"
没人。
道具间的铁架在风里晃得咯吱响，丁丁蹲在地上翻找东西，工具散落一地。王强突然从侧边撞过来，肩膀重重磕在我腰眼上。"就你这怂样也配等杨秀玲？"他鼻子里哼出气，"连她影子都够不着吧。"
我后背抵住道具箱，指甲掐进掌心。阿涛不知从哪冒出来，一把拽开王强："她让我保护你。"声音有点抖，像是说漏了嘴。
王强愣住，我也愣住。阿涛个头比王强还高半头，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似的低头扯衣角。观众席传来骚动，开场铃敲了三下。
"什么她不她的？"王强骂骂咧咧踢开脚边的追光灯支架，金属杆砸在墙角弹起来，差点碰倒化妆台上的水杯。玻璃杯歪斜着滚到田小兰脚下，她正对着镜子补妆，手指悬在口红管上半天没动。
小丽端着奶茶凑过来，吸管戳了戳田小兰的脸："兰兰，喝一口提提神呗？"田小兰勉强扯出笑纹，粉饼扑第三次从指间滑落。这次她弯腰去捡时，我看见她白裙下摆沾着块暗红污渍。
"不用了..."她轻声说，"我很快就会上去。"
话音没落，丁丁突然冲出来，怀里抱着撕碎的纸片。她脸色煞白，嘴唇咬出血印。"她根本没出院！"小丽举着手机挤到我跟前，屏幕亮着医院通话记录，"护士说杨秀玲今早偷偷溜走了！"
道具箱发出吱呀声，某件金属物件正在松动。丁丁跪在地上拼凑照片碎片，月光从高窗斜切进来，照见她手里半张泛黄相片。背面字迹隐约可见："对不起，我没能守住你。"
"你们都在骗我。"她突然开口，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。"七年前她说永远做最好的朋友，结果呢？林小满转学那天，她明明就在操场梧桐树下看着！"
我手心发凉。笔记本某页的简笔画随风翻开，画中人背影与丁丁手中残片渐渐重合。观众席响起掌声，节目正式开始了。
"殷迟。"小丽拽住我袖子，指甲陷进布料，"你说她会不会..."
话没说完就被广播打断："请工作人员立即就位，五分钟后开始演出。"田小兰突然往后退，后腰撞上化妆台。镜子映出她扭曲的笑容，和真实表情交替闪烁。安眠药瓶从口袋滑出，在地板上滚出清脆声响。
"我知道她在哪。"丁丁站起来，手里攥着最后一片照片。她转身冲向通道，王强想拦却被阿涛挡住。"让开！"两人扭打成一团，道具间的铁架哐当倒下，惊飞躲在角落的老鼠。
我跟着丁丁往外跑，笔记本啪嗒掉在楼梯口。某个瞬间似乎接到陌生短信，手机震动了一下，但此刻顾不上看。后台走廊飘着淡淡药味，尽头门缝透出一线微光。
推开门时，梧桐叶正落在舞台上。音乐响起的刹那，我听见自己心跳盖过了所有声音。观众席某处闪过熟悉的兔子挂件反光，那是小军慌乱藏起的那只。
"她就在你身后。"短信内容突然浮现在脑海。
回头瞬间，舞台灯光大亮。长发飘扬的身影踏着鼓点走来，裙摆绽开如梧桐花瓣。背景音渐响："这次，我不会逃了。"
王强瞪大眼珠，阿涛握紧拳头，小丽捂住嘴不敢出声。丁丁松开照片碎片，纸屑纷纷扬扬落下。田小兰蜷缩在更衣室角落，呢喃着："终究不是我..."
追光灯扫过观众席，某个座位空着。蓝色笔记本静静躺在后台入口，某页写着"如果我不在"的字样随风翻动。远处传来导播急促的喊声："杨秀玲还没到？赶紧催！"
而此刻，真正的主角正踩着节拍旋转。她手腕的旧疤若隐若现，像条褪色的红线缠绕命运。我忽然想起那天在病房，她用画笔勾勒的第一片梧桐叶，边缘也是这样微微卷曲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