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午休,教室里安静得出奇。
我坐在位子上,手里捏着那张皱巴巴的报名表。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,照在纸上,把“殷迟 & 杨秀玲”的字迹映得更清楚了。
“你还在看这个啊?”小丽忽然探过头来,手里还端着饭盒。
我下意识把报名表藏进课本,但她已经看见了。
“哎呀,别紧张。”她坐到我旁边,语气轻松,“田小兰就是太在意你了,她平时都不跟人说话的。”
我低头没接话。
“其实吧……”她压低声音,“我也挺担心杨秀玲的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我抬头。
小丽咬了口鸡腿,含糊地说:“我上次看见她去医院那边了,好像是心理咨询室。”
我怔住了。
“不过你别多想,我也是听别人说的。”她摆摆手,“反正你现在的麻烦够多了,先搞定田小兰吧。”
她说完就走了,留下我一个人坐在那里,手里攥着那张报名表,越捏越紧。
我突然想起什么,翻开周记本,从夹层里抽出一枚蓝色发卡。
是前几天杨秀玲掉在我桌上的,当时丁丁还提醒过我别太在意。
“你知道什么叫‘沉陷’吗?”她那天问我。
我当时没回答。
现在想想,也许她早就知道什么。
我盯着那枚发卡,指尖摩挲着边缘,想起最近几次看见杨秀玲的样子。
她越来越瘦了,走路的声音也越来越轻,像是怕被人听见。
还有她送来的便当,最近几天的量越来越少,甚至有时只是几个水果和一瓶水。
我开始有点不安。
放学铃响了,田小兰的剧本还留在桌上。我拿起来翻了翻,最后一页用铅笔写着“对不起”。
她到底在对不起什么?
我起身追出去,走廊上已经没人了。
丁丁抱着作业本从楼梯口走来,看见我,淡淡地说:“别追了,她已经走了。”
我没理她,继续往校门口跑。
远远地,我看见杨秀玲一个人走在前面,手里握着那个熟悉的药盒。
她今天穿了件白衬衫,头发扎得整齐,但脸色比前几天更苍白。
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决定追上去。
可当我跑到校门口时,值班老师却告诉我:
“杨秀玲请了三天病假。”
我愣住了。
“请假了?”
“对,说是身体不舒服,家长来电话请的假。”
我站在校门口,手里还攥着那张报名表。风从背后吹过来,把纸角吹得轻轻颤动。
丁丁默默地走过来,手里拿着我的周记本。
"你落下这个了。"她把本子递给我。
我接过,听见她轻声说:"你知道吗?有时候我们以为看到了光,其实是自己的影子。"
我没说话,低头打开周记本。
封面内侧,不知什么时候写了一行小字:
"我想看见你。"
我望着她远去的方向,喉咙有点发紧。
第三天清晨,我特意提前到了教室。
田小兰的座位上放着一盒未拆封的便当。我掀开盖子,里面是几片切好的苹果和一瓶矿泉水。和杨秀玲最后送来的便当一模一样。
"你来了啊。"小丽抱着作业本进来,看见我手里的便当愣了一下,"这……不是田小兰昨天带来的吧?"
我没有回答,继续翻找剧本。在最底层发现一张皱巴巴的纸,上面画着我和杨秀玲并肩站着的背影,右下角写着日期:三天前。
"她怎么会有这个?"我把画纸递给小丽。
小丽扫了一眼就别过脸:"别想太多了,她可能就是……喜欢画画。"
我盯着她握紧的拳头,突然明白什么:"你知道什么对不对?"
"我……"她咬住嘴唇,转身快步走了。
中午食堂里人声嘈杂。
我端着餐盘走到杨秀玲常坐的位置。空位上放着她的水杯,杯底还残留着没喝完的酸奶。
"她请假还没回来?"我问路过的生活委员。
对方摇摇头:"听说要请更长时间。"
我低头扒拉着饭菜,突然注意到旁边桌上有人在传看一本杂志。封面上赫然印着"青少年心理疾病防治指南"。
"那个女生……好像挺严重的。"有人低声议论,"听说经常去心理咨询室。"
我猛地站起,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
放学后,我独自走向医院。
天色已经暗了,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。远远地,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心理科走出来。
"杨秀玲!"我喊了一声。
她猛地回头,药盒掉在地上。包装盒上印着"氟西汀"三个字。
"你怎么会在这里?"她声音有些发抖。
我走近几步:"我来看看你。"
她蹲下身去捡药盒,手指不停颤抖。我注意到她手腕上有几道浅浅的红痕。
"别看了。"她迅速藏起手,"我没事的。"
"那你为什么要请假?为什么不去上课?"
她抬头看着我,眼神空洞:"你觉得我该去吗?每天坐在教室里,所有人都在看我,在议论我。"
"谁敢?"我脱口而出。
她笑了,笑得很难看:"你太天真了。他们都在笑话我,说我装病,说我有心理问题。连田小兰都在画那些画……"
"那些画不是她画的!"我急切地说,"是你说要她画的对不对?你想让她代替你……"
她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:"你都知道了?"
我怔住了。
"对,是我让田小兰接近你的。"她声音冷了下来,"因为她不会像我一样,害怕被人看到。"
"为什么?"我问,"为什么要这样做?"
"因为我配不上你。"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盒,"我有抑郁症,我是个病人。而你……你值得更好的人。"
"胡说!"我抓住她的肩膀,"你才是最好的人。"
她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:"可是我自己都照顾不好,怎么能照顾你?我不想把你拖进我的黑暗里……"
我抱住她:"那就一起走出来。"
她在我怀里轻轻颤抖,像一片随时会飘走的叶子。
第二天上学,我早早来到教室。
田小兰正在擦黑板,粉笔灰簌簌往下掉。听见脚步声,她转过身来。
"你来了。"她擦着手,眼神有些闪躲。
"我昨晚见到她了。"我说。
她手上的动作停住了。
"她说是你让她这么做的。"
"是。"她低下头,"但我真的……真的很喜欢你。"
"但你用的是她的方式。"
她抬起头,眼里含着泪水:"因为我知道,只有这样我才能靠近你。"
"不用这样。"我走近一步,"你可以用自己的方式。"
她突然扑过来抱住了我,眼泪浸湿了我的衣领。
"对不起……我真的对不起……"
走廊上传来脚步声。我们同时回头,看见门口站着的小丽。
她手里拿着一份诊断书,脸色苍白。
"你们知道吗?"她声音颤抖,"杨秀玲今天又没来上课。"
"为什么?"我问。
"因为她住院了。"小丽把诊断书递给我,"重度抑郁发作……医生说她需要住院治疗。"
我接过诊断书,手在发抖。
"她什么时候走的?"
"今早。"小丽哽咽,"她让我把这个给你。"
是一盒新的便当。打开盖子,里面是完整的三菜一汤,还有一张字条:
"等我回来。"
我紧紧握住便当盒,感觉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