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云深不知处的路走了近半月。
魏无羡大多时候都窝在藏色怀里,或是被魏长泽用特制的小襁褓背在身后。山路颠簸,他却难得没怎么闹毛病,只是偶尔在灵力波动时哼唧两声,被藏色用灵力安抚后,便乖乖地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风景。
赵逐流跟在一旁,背着不大的行囊,时不时探头看看襁褓里的小家伙,见他没精打采的,就会掏出路上摘的野果,在他眼前晃了晃,逗他开心。
魏无羡会伸出小手拍开他的果子,心里念叨:“幼稚。” 可嘴角却会无意识地弯起一点弧度。
越靠近云深不知处,山间的雾气便越浓,空气里都带着清冽的草木香。远远望见那片依山而建的白墙黑瓦,魏长泽放缓了脚步:“快到了。”
藏色低头理了理魏无羡的衣襟:“进去后要守规矩,可不能像在家一样随性。” 她像是在叮嘱怀里的孩子,又像是在对自己说。
魏无羡眨了眨眼。他当然记得云深不知处的规矩——禁酒、禁喧哗、禁疾行……足足三千多条,当年他没少因为这个挨蓝启仁的戒尺。
一行人在山门前通报了姓名。守山门的蓝氏子弟听闻是藏色散人和魏长泽,神色恭敬了许多,很快便有人引着他们往里走。
云深不知处果然名不虚传,亭台楼阁隐于苍松翠柏间,处处透着清雅肃穆。路上偶有身着白衣的少年弟子走过,皆是步履从容,目不斜视,连说话都压着声音。
魏无羡被这安静的氛围弄得有些不自在,往藏色怀里缩了缩。
藏色感觉到了,轻轻拍了拍他的背:“别怕,这里很安全。”
他们被引到一处雅致的院落,蓝启仁已在院中等候。他依旧是一身素色长袍,面容清癯,眼神锐利,只是看到藏色怀里的孩子时,目光柔和了些许。
“藏色,长泽,别来无恙。” 蓝启仁拱手行礼。
“蓝先生。” 魏长泽和藏色连忙回礼。
“这位便是令郎?” 蓝启仁的目光落在魏无羡身上。
小家伙正睁着大眼睛看他,小脸上没什么表情,眼神却清亮得很,一点也不怕生。蓝启仁见他虽瘦小,却眉目精致,气色虽算不上红润,倒也平稳,微微点头:“确实是个好样貌。”
藏色抱着魏无羡上前一步,语气恳切:“蓝先生,此次前来叨扰,是想请您为这孩子看看。他是早产,身子骨弱,总爱生些小病小痛,灵力也时常不稳……”
蓝启仁点头:“我已知晓。把孩子给我看看吧。”
藏色小心地将魏无羡递过去。蓝启仁伸出手指,轻轻搭在他的腕上,闭目凝神片刻。魏无羡能感觉到一股温和的灵力探入体内,细细查探着他的经脉气血,那感觉并不难受,反而有种被梳理的舒适。
片刻后,蓝启仁收回手,眉头微蹙:“先天不足,经脉偏细,灵力运转滞涩……确实需要好好调理。” 他看向藏色和魏长泽,“你们若信得过我,便在此住下。我会开些方子,再传你们一套温和的吐纳法,日日练习,或许能慢慢补上亏空。”
藏色和魏长泽喜出望外:“多谢蓝先生!”
“不必客气。” 蓝启仁摆摆手,“只是云深不知处规矩多,还望……”
“我们明白!一定守规矩!” 藏色连忙道,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魏无羡,故意板起脸,“你也一样,不许在这里胡闹,听到没有?”
魏无羡眨眨眼,伸手抓住了蓝启仁垂在袖边的一缕衣料,像是在表示“我很乖”。
蓝启仁被他这小动作弄得愣了一下,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,语气却依旧平淡:“这孩子倒不认生。” 他转身对一旁的弟子吩咐道,“带魏先生和藏色散人去客房安置,再取些上好的灵米和药材来。”
“是,先生。”
安顿下来后,藏色便按照蓝启仁开的方子给魏无羡煎药。药汁比在家时更苦,可魏无羡看着阿娘专注的侧脸,还是乖乖地喝了下去。
夜里,他窝在藏色怀里,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钟磬声,还有远处弟子们诵读家规的声音。
这里很安静,很规矩,和他记忆里那个吵吵闹闹的莲花坞完全不同。
可他并不讨厌这里。
因为阿爹阿娘在身边,因为这里能让他好起来。
魏无羡打了个小小的哈欠,小手紧紧抓着藏色的衣襟,在淡淡的药香和安稳的心跳声中,慢慢闭上了眼睛。
他不知道在这里会住多久,也不知道未来还会遇到什么。
但他知道,只要跟着阿爹阿娘,就不怕。
他会好好喝药,好好练习吐纳,好好长大。
总有一天,他会摆脱这副病弱的身子,会像阿爹一样厉害,像阿娘一样洒脱。
会有那么一天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