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无羡的日子,似乎从一开始就与药香绑定。
早产的亏空不是靠那点天生的好底子就能补上的。他比寻常孩子更怕冷,一点风凉沾身就容易发热;哭声总是细弱,稍一折腾就喘得厉害;吃奶也费劲,常常吃几口就累得昏睡过去。
藏色和魏长泽几乎把心都悬在了嗓子眼。
白日里,藏色抱着他坐在窗边晒太阳,指尖一遍遍抚过他纤细的手腕,探查那微弱却还算平稳的灵力流动。魏长泽则翻遍了医书,跑遍了附近的山头,采回各种温和的灵草,熬成带着淡淡甜味的药汁,小心翼翼地用小勺喂给他。
“慢点喝,阿羡乖。”藏色的声音总是放得极柔,像是怕惊扰了怀里的小家伙。
魏无羡闭着眼,小眉头微微皱着。药汁再甜,也掩不住那股草木的苦涩。可他知道这是为自己好,每次都忍着不适,小口小口地咽下去。偶尔实在受不了,就轻轻哼唧两声,用小脸蹭蹭藏色的衣襟撒娇。
这时候,藏色总会心软,拿出一小块用灵力温过的饴糖,塞到他嘴边:“好了好了,吃完药就给你糖,我们阿羡最勇敢了。”
魏长泽站在一旁看着,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,嘴上却道:“别总惯着他,糖吃多了不好。”
“咱们阿羡受苦了,吃块糖怎么了?”藏色瞪他一眼,语气里却满是笑意。
赵逐流也常常凑过来,笨手笨脚地想帮忙。他学着藏色的样子给魏无羡掖被角,结果差点把小家伙闷着;想喂水,却掌握不好力道,洒了魏无羡一身。
“逐流哥哥笨。”魏无羡心里偷偷嘀咕,却会在赵逐流懊恼地挠头时,伸出小手抓住他的手指,用软软的触感告诉他“没关系”。
赵逐流就会瞬间红了脸,咧开嘴笑起来。
日子在一天天的喂药、哄睡、晒太阳中过去。魏无羡的身体依旧算不上强健,一场秋雨就能让他咳上好几日,可比起刚出生时那副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模样,已经好了太多。
他长得很慢,周岁时也才比别家半岁的孩子大些,依旧是小小的一团,抱在怀里轻飘飘的。但眉眼长开了些,更显精致,尤其是那双眼睛,黑亮得像浸在水里的墨玉,看人时总带着点机灵劲儿。
这天,魏无羡又有些低热,藏色抱着他在榻上躺着,轻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。他迷迷糊糊地听着,忽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心悸——是那种灵力在体内乱窜、隐隐作痛的感觉。
上一世修习诡道留下的隐患,似乎并未完全随着重生消失,偶尔还会在他身体虚弱时冒出来作祟。
他忍不住哼唧起来,小脸皱成一团。
藏色立刻察觉到了,指尖搭上他的脉门,脸色微变:“怎么回事?灵力又乱了?”
她立刻运转灵力,温柔地引导着他体内那股躁动的气流。魏无羡感觉到一股暖意包裹住自己,那股疼痛感渐渐平息,他舒服地蹭了蹭藏色的胸口,发出满足的喟叹。
“这孩子,”藏色松了口气,轻轻拍着他的背,语气里带着担忧,“总这么折腾,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硬朗起来。”
魏长泽端着药碗进来,见状放下碗走过来:“又不舒服了?”
藏色点头:“嗯,灵力有点乱,不过已经稳住了。”她看向魏长泽,“长泽,要不我们还是去云深不知处一趟吧?蓝启仁先生精通医术,或许有办法调理阿羡的身子。”
魏长泽沉吟片刻:“也好。只是云深不知处规矩多,怕是会麻烦他们。”
“蓝老先生不是小气的人,”藏色笑了笑,低头看着怀里已经睡着的小家伙,“只要能让阿羡好起来,麻烦点又算什么。”
魏无羡在睡梦中咂了咂嘴。
云深不知处?蓝启仁?
他想起那个总爱吹胡子瞪眼的老头,还有那个总是板着脸、却会在他偷喝天子笑时默默替他打掩护的少年。
似乎……也不是那么排斥。
只要能在阿爹阿娘身边,在哪里好像都一样。
他往藏色怀里缩了缩,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和母亲身上的气息,安心地沉入了梦乡。
他知道自己这副身子骨让爹娘操了太多心,可他也在努力啊。努力喝奶,努力喝药,努力在每次难受时都忍着不哭闹。
他想快点好起来,想快点长大。
想快点能跑能跳,能帮阿爹劈柴,能跟阿娘学剑,能像个真正的、健康的孩子一样,陪在他们身边。
窗外的阳光正好,透过窗棂落在他小小的脸上,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。药香弥漫中,是安稳而充满希望的气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