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持人的声音平稳地在会场里流淌,江时宴靠着椅背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的纽扣。
目光却像一张无形的网,悄无声息地笼罩着全场。
沈建明与张副局长低语的侧影,陆辰放在桌上、时而收紧的手指,甚至后排几家小公司代表交换的眼神,都没逃过他的眼睛。
“张副局长的儿子,叫张浩,三年前开了家建材公司。”
江时宴忽然开口,声音轻得像一阵风,“恒通这两年的建材采购,有近三成走的是他的渠道。”
沈凝猛地抬眼,他竟连这种细节都查到了?
江时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,唇角微勾。
“你老公我是不是很棒?”
沈凝感到无语:“说正事。”
“想动沈建明,总得先摸清楚他的软肋在哪里。”
他顿了顿,视线落在张副局长身上,“这位副局长,看似中立,实则早就被沈建明用儿子的生意绑在了一条船上。”
这时,主持人正好念到恒通集团的名字。
陆辰深吸一口气,起身走向发言台,步伐却比平时沉了几分。他打开的PPT页面做得花哨,内容却透着仓促——生态园区的核心规划与政府公布的初步草案几乎无异,连配套设施的分布图都带着明显的复制痕迹。
“……恒通计划联合本地建材商,确保项目成本可控,首期投入预计十五亿,后续将根据工程进度追加……”
陆辰的声音刻意拔高,试图掩盖底气不足,说到“本地建材商”时,眼神飞快地扫过张副局长。
江时宴低笑一声,对沈凝道:“他在给张副局长递话。”
沈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果然见张副局长微微颔首,指尖在桌面轻点,像是在回应什么。
陆辰的陈述结束后,台下掌声稀疏。
他回到座位时,沈建明立刻侧过身,两人嘴唇动了动,看神情像是在争执。
轮到江氏集团时,江时宴起身的动作从容不迫。
他没有急着点开PPT,而是先看向台下:“城西项目的核心是‘生态’,不是‘开发’。”
一句话,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。
随后展示的方案里,江氏不仅保留了区域内现存的湿地和原生林,还设计了一套闭环的水循环系统,连建筑材料都标注了环保等级和供应商资质。
“江氏的首期资金三十五亿,已存入专项账户,由第三方机构监管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沈建明,“我们不搞模糊的‘后续追加’,每一分钱的用途,都经得起核查。”
这话像一记耳光,狠狠扇在恒通脸上。沈建明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,握着笔的手几乎要把笔杆捏断。
江时宴走回座位时,沈凝低声问:“你早就准备好针对性方案了?”
“知己知彼,才能……”他话没说完,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。
他看了眼消息,眼底闪过一丝冷光,却对沈凝只字未提,反而转而说起别的,“你母亲的记事本里,除了张副局长,还提过其他人吗?”
沈凝正回忆着,会场入口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。
不是穿制服的人,而是两个拿着摄像机的记者,径直走到了前排,对着张副局长的方向低声说了句什么。
张副局长的笑容僵了一下,随即摆手示意他们不要靠近,脸色却明显沉了下去。
“是财经频道的记者。”江时宴淡淡道,“我让秦越‘不小心’透露了点消息,说市规划局领导与恒通集团过从甚密。”
沈凝恍然大悟。
他没直接动沈建明,而是先从张副局长下手——记者的出现,看似不起眼,却像一根细针,刺破了她维持的“中立”假象。
果然,接下来的议程里,张副局长坐立难安,频频看表,再也没和沈建明有过任何交流。
沈建明几次想递眼神过去,都被她刻意避开,急得额角渗出了细汗。
陆辰更是坐不住了,频频起身去洗手间,每次回来,脸色都比之前更白一分。
中场休息时,沈凝看到陆辰在走廊角落里打电话,声音压得很低,却能听到“资金”“撑不住”之类的词。
而张副局长则被那两个记者缠住,虽然嘴上说着“无可奉告”,但紧绷的神情瞒不过人。
“第一颗石子,已经扔进水里了。”
江时宴站在窗边,看着楼下沈建明匆匆走出会场的背影,“陆氏恒通现在的资金根本拿不出来十五个亿,沈建明现在肯定去联系张副局长了,他们越慌,漏洞就越多。”
沈凝看着他平静的侧脸,忽然明白他刚才为什么说“打蛇要打七寸”。
他没急于抛出所有底牌,而是先搅动浑水,让藏在水下的关系网自己浮出水面。
重新回到会场时,沈凝注意到,张副局长的座位空了。
主持人正尴尬地解释“张副局长临时有公务离场”,沈建明的脸却像蒙上了一层死灰。
江时宴在她耳边低语:“张副局长走了,恒通的底气就断了一半。
接下来,该让陆辰知道,什么叫孤立无援。”
他拿起笔,在文件边缘轻轻画了个圈,圈住的正是恒通方案里那个污水处理站的位置。
这场招标会,还没到高潮。
但沈凝知道,江时宴布下的网,已经开始收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