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风从窗缝里钻进来,吹得烛火摇曳不定。
我正低头翻看江云澜送来的密信,指尖划过那些暗号标记。每一处改动都藏着雪筠阁的危机,而这些危机又无一不指向太后——她终于要动手了。
“殿下。”秦芷站在门口,声音压得很低,“外头动静不对。”
我抬头看她一眼,她攥着门框的手指关节泛白,眉头紧锁。宫里今晚格外安静,连往常最聒噪的夜莺都不叫了。
“去把账册收好。”我说,语气平静如常。
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转身进了内室。
我将密信揉成一团,放在烛火上轻轻一燎。灰烬落在案几上,像一片枯叶。
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我站起身,听见铁甲摩擦的声响。
秦芷冲出来,手里已经握着匕首,“殿下,是禁军!”
话音未落,门已被一脚踹开。
数名全副武装的禁军涌入大殿,为首的是个中年将领,面色冷硬,腰间佩刀出鞘一半。
“奉太后娘娘之命,查太子妃谋逆。”他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。
我站在原地,看着他们一步步逼近。
秦芷挡在我身前,匕首横在胸前。
“让开。”那将领冷冷道。
“你们敢!”秦芷咬牙。
下一秒,两名禁军从两侧包抄,一掌劈在她后颈。她闷哼一声,踉跄着跪倒在地。
我伸手扶住她,却被另一人猛地拉开。
“别伤她。”我开口,声音不大,但足够让所有人听见。
那将领看了我一眼,没说话,只是抬手示意。
几名禁军上前,将秦芷按在地上,用粗麻绳捆了个结实。
我站在那里,看着她被拖出去,眼里还带着怒意,却没有再挣扎。
“走。”那将领说。
我整理了下衣襟,迈步出门。
月光冷得刺骨,照在青石板上泛着寒光。
路过偏殿时,琵琶声依旧,是《渔舟唱晚》。帘内传来沈如霜的声音,轻柔婉转,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我停了一下,嘴角微微扬起。
“怎么?”那将领问,“还想进去听一曲?”
我没说话,继续往前走。
冷宫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,锁链叮当作响。
我站在屋内,看着破败的墙壁和满地的枯叶。月光从破碎的窗棂透进来,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。
不多时,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太后来了。
她穿着深色的披风,手里拄着鎏金拐杖,步伐稳健,没有半分病态。
“你终于来了。”我开口,语气平静。
她站在门口,目光落在我身上,似有探究。
“你可知错?”她问。
我轻笑,“错在哪里?错在我不该揭穿沈如霜的陷害?错在我不该查太后的账目?还是错在……我不该嫁入东宫?”
她皱眉,“你这是在怪我?"
“我一直以为您是真心为我好。”我看着她,声音轻了些,“可现在想来,不过是把我当成一颗棋子罢了。”
她沉默片刻,才缓缓开口:“你若愿意交出雪筠阁,尚可保全性命。”
我冷笑,“您真信太子能掌控江山?”
她脸色一沉,“你不过是个女人。”
“可我比您更懂权谋。”我直视她的眼睛,毫不退让。
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,忽然笑了,“你还记得你母族当年是怎么死的吗?”
我心里一震。
“不是奸人构陷。”她缓缓走近一步,“是你父皇亲自下的旨。”
我瞳孔微缩。
“你母族权势滔天,已威胁到皇权。”她声音冷了几分,“你以为你是长公主,就真的能稳坐高位?”
我后退一步,背靠冰冷的墙壁。
“你以为雪筠阁是你的倚仗?”她继续说道,“可它终究只是个江湖势力。你若不肯交出,它迟早会毁在你手里。”
我没有说话。
她看了我一眼,转身离去。
“封锁冷宫。”她在门口吩咐了一声,然后消失在夜色中。
铁门再次重重落下,将我困在这方寸之地。
我站在原地,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,直到完全寂静。
然后,我缓缓抬起手,摊开掌心。
一枚小小的铜制令符静静躺在那里,边缘有些磨损,但上面的暗纹依旧清晰可见。
这是我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张牌。
我轻轻摩挲着它,低声呢喃:“该动了。”
窗外风声渐起,卷起地上的枯叶,打着旋儿飘向夜空。
铁门闭合的轰响在耳畔炸开,震得墙角蛛网簌簌落下。
我站在冷宫正中,脚下的青砖早已龟裂,缝隙里长出几簇枯黄的草。风从破碎的窗棂钻进来,带着夜露和陈年霉味。太后离去时的脚步声渐渐消失,锁链叮当作响,是守卫们在加固门锁。
我动了动手腕,袖口里藏着的那枚铜制令符硌着皮肤,边缘磨损的地方刮得生疼。
“该动了。”我又低声说了一遍。
窗外的风忽然大了些,卷起地上的枯叶,打着旋儿飘向夜空。
我走到窗前,伸手拨开一片碎瓦,指尖触到冰凉的青砖。砖缝里嵌着一截断箭,是我上个月被贬入冷宫时留下的记号。我用力一掰,断箭应声而落,掌心里露出一道细小的凹痕——里面藏着一枚更小的密钥。
我把它藏进袖口,转身走向角落。
那里堆着一堆破旧的锦被,是我刚来冷宫时带进来的。我蹲下身,掀开最上面一层,底下压着一只绣着残荷的包袱。我解开它,取出一块半干的胭脂,在墙上轻轻一抹。
胭脂落在砖缝间,划出一道细微的红线。
我盯着那道线看了片刻,站起身,走到床边坐下。手指摩挲着床柱上的刻痕,那是我前几天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痕迹。一共七道,代表我已经在冷宫待了七天.
门外传来脚步声。
不是禁军,是软底靴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,轻而急促。
我站起身,走到门边。
“殿下。”是个年轻宫女的声音,压得很低,“奴婢奉命送些衣物来。”
门闩被拉开,吱呀一声,门开了条缝。
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,心头猛地一紧。
是阿芜。
她垂着头,怀里抱着个包袱,站在我面前,肩微微发抖。
“进来。”我说。
她犹豫了一下,低头走进门。
我关上门,转身看她。
她立刻跪下,“殿下,奴婢来迟了……”
我按住她的肩膀,“你来了就好。”
她抬头看我,眼里含着泪,“奴婢这几日被人盯着,直到今晚才脱身。”
我点点头,拉着她坐到床边。
“江云澜那边怎么样?”我问。
“被围住了。”她咬牙,“太后的人已经接管了雪筠阁,但江堂主还在,他说只要殿下传令,他随时可以行动。”
我松了口气,又问:“账册呢?”
“藏在东宫西侧的井底,只有我知道地方。”
我点头,从袖口摸出那枚密钥,递给她,“去交给江堂主。”
她接过,攥在手心,“殿下不一起走?”
我摇头,“我不能走。”
她急了,“可太后不会放过您!”
“我知道。”我握住她的手,“但我若现在走,他们一定会怀疑江云澜。我要等他们以为我认命了,再动。”
她咬住唇,眼圈泛红。
“去吧。”我轻声说,“记住,别回头。”
她起身,深深看了我一眼,转身出门。
门再次关上,我站在原地,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。
然后,我缓缓抬起手,指尖抚过袖口里的那枚令符。
“该动了。”我再次低语。
窗外风声渐歇,月光如水,洒在冰冷的地砖上,映出我孤零零的影子。
我坐回床边,闭上眼。
这一夜,终究还是过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