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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坐在窗边,看着铜盆里漂浮的几片白菊。花瓣被阳光晒得发蔫,却依然倔强地浮在水面上。秦芷站在身后,手里攥着帕子,指节都泛了白。
"殿下,"她声音压得很低,"方才太后寝宫那边……"
"我知道。"我伸手拨了拨水面,涟漪荡开,映得那几片花瓣摇摇晃晃,"李总管特意站在窗前说话,太后娘娘又问了那些话,不就是想让我听见偏殿里的动静么?"
秦芷没接话。她太了解我,知道我不喜被人怜悯,更不愿听那些无用的安慰。
我起身走到妆台前,铜镜里映出素色襦裙的倒影。没有了大红嫁衣,整个人仿佛褪了颜色。可这样也好,至少不用再戴着面具演戏。
"帮我换身衣裳。"我说。
秦芷上前解开我肩头的衣襟,指尖有些发颤。我转头看她一眼,她立刻垂下眼帘,手上的动作却更轻了。
"你在怕什么?"我问。
她迟疑片刻,才道:"太后向来不喜欢您。"
我轻轻一笑,"她若真不喜欢我,也不会强逼太子娶我。"
她不语。
我整理好衣襟,最后看了铜镜一眼,转身出门。
晨风拂过耳畔,吹散鬓角碎发。我沿着长廊缓步而行,阳光落在肩头,暖得有些讽刺。
路过偏殿时,果然听见里头传来琵琶声,是《渔舟唱晚》,婉转悠扬。
我驻足片刻,帘内传出笑声,是沈如霜的声音,"殿下今日可愿听奴婢唱一曲?"
萧景珩未答,只听见杯盏轻碰之声。
我嘴角微勾,抬脚继续前行。
太后寝宫内,香炉袅袅,她斜靠在软榻上,面色苍白,却仍端着一贯的威仪。
"皖儿来了。"她淡淡开口,目光落在我身上,似有探究。
"儿臣见过母后。"我屈膝行礼,语气恭敬。
她抬手示意我起身,"昨夜……还习惯么?"
我直起身,微笑道,"东宫布置周全,儿臣感激不尽。"
她看着我,半晌未语。良久,才缓缓开口,"你父皇在世时,最疼你。如今你既入了东宫,便该以太子为重。"
我垂眸,"儿臣明白。"
"明白就好。"她声音冷了几分,"你虽是长公主,但如今身份不同,莫要再拿从前那一套行事。"
我心中冷笑,面上却不显,"儿臣谨记母后教诲。"
她满意地点了点头,挥手让我退下。
我走出寝宫,迎面撞上匆匆赶来的秦芷。她神色焦急,"殿下,方才偏殿那边……"
我抬手制止她,"不必说了,我已听够。"
她急道:"可是太后召您过去,分明是想让您听见那些话!"
我望向远处偏殿的方向,阳光洒在琉璃瓦上,晃得人睁不开眼。
"我知道。"
她怔住。
我迈步往前,"她想看我失态,想看我争宠,想看我求她替我说话。"
我停下脚步,回头看她,"但我不会让她如意。"
她望着我,眼中闪过一丝心疼。
我轻声道:"回去吧。"
她沉默片刻,终是点头,跟在我身后。
回到正殿,我重新坐在龙凤榻上,看着满地狼藉。红绸散乱,烛泪斑驳。
我忽而想起昨夜,自己曾想过就这么坐着等他一夜。如今想来,真是可笑。
秦芷轻声道:"殿下,雪筠阁的信已经送出去了。"
我点头,"很好。"
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问:"接下来,我们要做什么?"
我望着窗外,风掠过树梢,摇落几片枯叶。
"等。"
"等什么?"
我收回视线,看向她,眼神平静却坚定,嘴角上扬。
"等他们以为我认命的时候,我会让他们知道——"
"我不只是苏皖。"
"我还是雪筠阁主。"
午时三刻,我借口赏花来到御花园。秋意正浓,菊花开得正好。我漫不经心地走着,秦芷在我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。
"殿下,前方有人。"她突然低声提醒。
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,果然看见沈如霜站在小径尽头。她穿着鹅黄宫装,发间插着一支翡翠步摇,脸上带着笑,眼里却全是戾气。
"长公主怎的这般清闲?"她慢悠悠开口,"莫非太子殿下今日仍要去偏殿?"
我轻抚一朵盛开的白菊,漫不经心地道:"你倒是很在意太子去向。"
她脸色一变。
我继续道:"可知他为何始终不肯立你为妃?"
这话像根刺扎进她心里。她猛地拂袖转身就走,连步摇都差点掉了下来。
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,对秦芷说:"让江云澜那边的人准备接应,三天后……"
话还没说完,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。紧接着,一个身影从转角处闪了出来。
是太后寝宫那边的小太监,脸色煞白。
"殿下,不好了!"他气喘吁吁,"太后娘娘震怒,说今早失窃的佛珠……"
我皱眉,"怎么回事?"
"沈贵妃带着宦官去查证,结果在您房里搜出了太后娘娘最珍视的南海沉香念珠!"
秦芷脸色骤变。
我却笑了,"带我去看看。"
我们赶到太后寝宫外回廊时,沈如霜正趾高气昂地站在那里,身后跟着几个宦官。
"好巧,"她看见我,嘴角扬起讥讽的弧度,"正好太后娘娘要查今日晨间失窃的佛珠……"
我转身对秦芷道:"把今早李总管送来的香囊拿来。"
秦芷愣了一下,随即快步离去。
片刻后,她捧着个绣金线的香囊回来。我当众打开,里面赫然是太后最珍视的南海沉香念珠。
沈如霜脸色大变。
那宦官突然跪地,声音发抖:"奴婢该死!是……是贵妃命小人……"
话音未落,太后寝宫方向又传来重物落地声。片刻后,有宫女慌张跑出。
"太后娘娘震怒,沈贵妃被禁足……"
暮色渐沉,我端坐殿中品茶,看秦芷擦拭匕首。
"她们以为我已孤身无依……"
我轻轻吹开浮沫,唇角扬起:"却不知我才是真正的棋手。"
窗外飞过一只信鸽,消失在暮色中。
暮色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我望着铜盆里渐渐沉底的白菊,花瓣已经完全蔫了,却还在水里倔强地打着旋。
"殿下。"秦芷轻声唤我,她站在门口,手里攥着帕子,指节又泛了白。
我知道她想说什么。沈如霜被禁足的消息传得飞快,连东宫都震动了。可太后那边迟迟没有动静,这才是最让人不安的。
"去把库房的账册拿来。"我说。
秦芷愣了一下,但还是转身去了。我起身走到窗边,看着外头渐暗的天色。风掠过树梢的声音像是某种预兆,让我想起雪筠阁的密林深处,那些暗流涌动的夜晚。
不多时,秦芷抱着一摞账本进来。我翻开最上面那本,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字迹。这些都是我嫁入东宫时带来的陪嫁,每一笔银钱都清清楚楚。可我知道,真正要紧的不是这些明面上的东西。
"让江云澜那边的人再查一遍,"我低声说,"尤其是那些账目上有改动的地方。"
秦芷点头,却欲言又止。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——自从今日在回廊上反将了沈如霜一军后,太后那边就再没派人来过。这种安静反而让人心里发慌。
我合上账本,"你也觉得她们不会善罢甘休?"
秦芷咬了咬唇,轻轻点头。
我站起身,走到妆台前。铜镜里映出素色襦裙的倒影,和昨日并无二致。可我知道,从昨夜到现在,一切都已经不同了。
"帮我换身衣裳。"
秦芷上前替我更衣,动作很轻。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,就像今早在太后寝宫时那样。
"你在怕什么?"
她迟疑片刻,才道:"太后向来不喜欢您。"
我轻轻一笑,"她若真不喜欢我,也不会强逼太子娶我。"
她不语。
我整理好衣襟,最后看了铜镜一眼,转身出门。
夜风比白日里更凉些,吹得我鬓角的碎发轻轻晃动。我沿着长廊缓步而行,月光落在肩头,冷得有些刺骨。
路过偏殿时,果然听见里头传来琵琶声,是《渔舟唱晚》,婉转悠扬。
我驻足片刻,帘内传出笑声,是沈如霜的声音,"殿下今日可愿听奴婢唱一曲?"
萧景珩未答,只听见杯盏轻碰之声。
我嘴角微勾,抬脚继续前行。
御花园的菊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。我漫不经心地走着,秦芷在我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。
"殿下,"她突然低声提醒,"前方有人。"
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,果然看见一个身影站在小径尽头。他穿着深色长衫,看不清面容,但那熟悉的气息让我心头一紧。
"你来得比我想象的要早。"我开口。
那人缓缓走近,果然是江云澜。他手中握着一封密信,脸色凝重。
"出事了。"
我接过密信,借着月光展开。看完后,我的心猛地一沉。
"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。"
江云澜点头,"雪筠阁那边的人发现,有人在暗中收购我们的铺子。"
我盯着信纸上的字迹,指尖微微发颤。这些都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产业,如今却成了他人眼中的肥肉。
"让那边的人先稳住,"我低声说,"暂时不要轻举妄动。"
江云澜欲言又止,最终还是点了点头,消失在夜色中。
我站在原地,看着月光下的白菊。花瓣上的露水在月光下闪烁,像极了昨夜烛台上的泪痕。
"殿下,"秦芷轻声唤我,"我们回去吧。"
我抬头望向远处的东宫,那里灯火通明,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。
"回去。"
回到正殿,我重新坐在龙凤榻上,看着满地狼藉。红绸散乱,烛泪斑驳。
我忽而想起昨夜,自己曾想过就这么坐着等他一夜。如今想来,真是可笑。
"殿下,"秦芷轻声道,"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?"
我望着窗外,风掠过树梢,摇落几片枯叶。
"等。"
"等什么?"
我收回视线,看向她,眼神平静却坚定,嘴角上扬。
"等他们以为我认命的时候,我会让他们知道——"
"我不只是苏皖。"
"我还是雪筠阁主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