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宝顺着话头拍马屁,伤口被碘伏刺激,他嘴角直抽抽。
凌薇没接话,消完毒,开始上药。药膏清凉,缓解了些许火辣辣的疼。接着她拿起干净的纱布,示意元宝。
凌薇“抬手。”
元宝乖乖抬着胳膊。凌薇开始缠绕纱布,一圈,两圈……她的手指不可避免地偶尔会碰到他的皮肤,冰凉,细腻,带着药味。元宝浑身肌肉绷得更紧了,一种极其陌生的、混合着疼痛、紧张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尴尬的微妙感,在空气中蔓延。
太近了。近得他能看清她脸颊上细微的绒毛,能数清她低垂的眼睫。她呼吸很轻,气息拂过他赤裸的手臂,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。
这不是训练中对练时的身体接触,也不是任务中不得已的扶持。这是一种……过于私密的、打破安全距离的接触。
元宝觉得喉咙有点发干,心跳有点不受控制。他妈的,这不对劲。他可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特种兵,什么阵仗没见过?怎么能被个黑道大小姐包扎伤口就搞得心神不宁?一定是失血过多,加上肾上腺素褪去后的副作用。对,一定是这样。
袁宝“那个……大小姐,您这手艺,真不赖!比我们那的赤脚大夫强多了!哎,您说我这会不会留疤啊?留了疤多丑,以后还怎么娶媳妇儿?”
凌薇缠绕纱布的手顿了一下,抬眼看他。那眼神淡淡的,却让元宝后面插科打诨的话卡在了喉咙里。
凌薇“想要媳妇?
袁宝“啊?嗨,我这样的,要钱没钱,要命一条,哪家姑娘看得上啊!能跟着大小姐混口饭吃,我就知足了!”
凌薇没接话,继续包扎,打结,动作利落。打好最后一个结,她剪断多余的纱布,却没有立刻松开手,而是用指尖在那个平整的结上轻轻按了一下。
凌薇“跟着我,随时可能会死。“就像今晚。”
元宝愣了一下,随即胸膛一挺,露出那副混不吝的、豁出命去的表情。
袁宝怕死就不干这行了!大小姐对我有知遇之恩,给我饭吃,给我地方住,还给我这么贵的衣服穿!“我阿宝虽然不是什么好人,但也知道知恩图报!这条命,卖给大小姐了!”
凌薇静静看了他几秒,那双眼睛太过深邃,元宝几乎要以为自己被看穿了。然后,她松开了手,开始收拾医疗箱。
凌薇“记住你说的话。”
袁宝“必须的!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!”
凌薇合上医疗箱,起身放回原处。走回来时,她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、看起来就很昂贵的白瓷药瓶。
凌薇“治扭伤和化瘀的,效果不错。“一天两次,自己揉。”
袁宝“谢谢大小姐!”您对我真是太好了!我、我……”
“”凌薇打断他可能即将开始的滔滔不绝的感恩戴德,走回书桌后坐下,重新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、难以捉摸的大小姐,“
凌薇这次的事,你做得不错。货,我收到了。”
她打开那个金属箱子,里面是几包密封的白色粉末。她只看了一眼,就合上了盖子。
凌薇“下去休息吧。这几天不用跟着,把伤养好。
袁宝“是!大小姐您也早点休息!”
元宝如蒙大赦,赶紧站起来。动作太急,眼前黑了一下,他晃了晃,赶紧扶住桌子。
凌薇的目光扫过他瞬间苍白的脸和额头的虚汗,没说什么,只是挥了挥手。
元宝撑着桌子稳了稳,才慢慢转身,尽量让自己走得正常点,一步一步挪向门口。打开门,走出去,再轻轻带上。
门关上的瞬间,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,长长地、无声地舒了一口气。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湿了内衫。伤口还在突突地跳着疼,但比起刚才那十几分钟精神上的紧绷和那种诡异的暧昧尴尬,这点疼简直不算什么。
书房内,凌薇依旧坐在椅子上,没有动。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刚刚为那人包扎的、似乎还残留着一点药味和血腥气的手指上,微微出神。
他那番表忠心的话,有几分真,几分假?
他那副嬉皮笑脸、插科打诨的模样,是本性如此,还是精心伪装?
还有……刚才靠近时,他瞬间绷紧的肌肉,加快的心跳,以及那一闪而过的、绝非一个普通亡命徒该有的、极力隐藏的锐利眼神……
门外,元宝拖着疼痛的身体,慢慢走回佣人楼。每一步,左臂的伤口和右肩的钝痛都在提醒他今晚的凶险。而比伤口更让他心悸的,是凌薇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,和指尖那冰凉的触感。
他低头看了看被包扎得整齐利落的左臂,又握紧了手里那个冰凉的小药瓶。
这女人,到底想干什么?
元宝抬头看了看晦暗不明的夜空,扯出一个混合着疼痛和自嘲的苦笑。
这潭水,真是越来越深,也越来越浑了。